我指了指躺在一旁的相柳,“在他身上。“
“那就好,那就好,吓我一跳。”她轻拍胸口,安抚了一下自己,来到相柳身边,做了个手势念了个诀,我的内丹便从他体内浮出,回到了我身体里。
我刚想说什么,她掌心对外示意我莫要着急,“你放心,地室里有一个千年冰棺,能将他的身体完好保存。“
说罢她伸出两指,探在相柳的脖颈处,“还算有救。”
瑄遥探出了我曾种下驱蛊灵,虽然早就没能力挡住情蛊,但至少在相柳体内待了这么多年,存了他的一丝气息,且只要我活着,驱蛊灵就不会死。
她拉着我在桌子旁坐下,将那些“树皮“上的文字给我看,那些字笔画分明,我却看不懂。
瑄遥告诉我,我们的生命里有千千万万种可能,选择不同,命运发展的方向也就不同,而这每一种可能,都实实在在存在于宇宙之中,被称作“平行世界”我们现在所经历的,只是其中一个。
“只要有足够的灵蛇精魂做引,便有办法调动宇宙间的时空规律,彼时我就能回到我原本所处的世界,你也能在另一个世界重写你和他的命运。“
我听得头晕脑涨似懂非懂,似乎是说需要收集我的精魂,她就能回家,相柳就能复生。
“可是精魂这种东西,和本体紧密相连,怎么能取得出呢?”
“冥山南面有个积云台,常年雷电交加,每月中旬最盛,其力量足以将精魂击出,方可分离。”
“那我现在就去那儿,把精魂给你,你就能救他了。”我站起来便要行动。
“没那么简单,“她将我拉回,”你体内现有的精魂根本不够,每次仅能取两分,必须留下八分来进行循环修复,如此只有日积月累,才能到达足够的量。“
积云台是一块平整的黑色岩石,约莫一人高,整座台呈圆形,台面略低,边缘凸起,一角有块方形残缺,岩台上方黑云沉沉,电光闪烁,雷声阵阵。
最初瑄遥带我来到这里时,我心中一丝惧怕也无,坦然地飞身上去,谁知还未站稳,一道雷电便毫无征兆直劈下来。
我只觉得好似有一根巨大的木桩狠狠地撞在我的背上,那种不留一点余地的力量将我瞬间击倒在地,电流顺着脊柱灌注全身,如千万根芒刺生长,穿破五脏六腑,血液都凝成片片坚鳞,密密麻麻如刀片锋利,一边摩擦着血管皮肤,一边将痛楚死死闷在身体里。
仅这么一下,我就再无法动弹,然而这只是开始,未待我完全回过神来,便又是一道雷击,这回我直接昏死了过去。
若能一直昏死着也是好的,但下一道雷电降临,硬生生把我击醒,只能生生受着那份痛苦,根本逃不掉。我咬紧下唇,齿间一片甜腻的血腥,我发不出声音,只剩骨骼和血肉在沉默地尖叫,生不如死。
三道雷我便被打回了真身,脑中交杂着雷声和尖锐的长鸣,我的神智逐渐模糊不清,可身上的痛苦却分毫不减,我感觉体内似乎有什么在缓缓流逝,流向边缘的那块方形残缺……
七十九道雷,我全身不遂。
瑄遥将半死不活的我背回去,据她说,我昏迷了三天两夜。
接着又修养了十余日,我才恢复得差不多,总算能够下床去地室看看相柳。
步至地室入口处,便能感受到里面冒出的一股寒气,里面黑洞洞的,勉强才能看清脚下的路,唯有前方冰棺散发出的凌冷寒光作为指引,四周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但一路过去却未曾沾到一滴。
相柳静静躺在那儿,面容如棺体一样透明。
我屏息靠近,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握住他的,却在触碰到的那一霎那猛然缩回,像被烫到了似的。
他不是睡着了,他是死了。
“怎么不开灯?”瑄遥的声音自入口传来,只听“喀哒“一声,地室顶部闪了两下,随后整个地室都被照亮了。
我这才看清,原来那滴水声,是两边岩壁上放淌下的水流推动几颗剔透圆珠相互撞击所发出的。
“怎么样?我把这里装饰得还像那么回事儿吧?你下次进来的时候,拉一下门口的那根绳子,就不用摸黑了。“瑄遥边说着边朝我走来。
“忘了告诉你,这个,”她敲了敲冰棺,“需要带灵力的鲜血来养着,才能维持作用,而且最好是有他本人灵力的血。“
相柳曾经喂过我一点他的血助我修炼,我又在他灵力所筑的贝壳里待了那么久,因而便想着用自己的血试试看。
我划破手指,覆在冰棺侧边的一处螺旋形图纹上。红色的血液顺着纹路渗进,棺体周身的白光瞬间强了几分,寒气也更盛。
想来是成了。
就这样,我和相柳留在了冥山。
多半时间我都是去北面的顽灵台修炼,那里灵气最盛,不仅能让残缺精魂的恢复速度加快,还能提升灵力,这样才能确保我不会哪一次被那七十九道雷的其中一道劈死。
平日无事时便和瑄遥作伴,倒也不会孤单,她总会给我看一些她做的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或跟我说些难以想象的故事,还教我写字、作诗等各种能打发时间的事情。
日子过得无波无澜,唯一令我发怵的,就是每月的积云台之行,一次的困难折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重复那种已知的痛苦。每次去之前,我都会先到地室里,陪着相柳,说会儿话,给自己壮胆,顺便用血养养冰棺。
救活相柳的希望,在岁月流逝里逐渐渺茫,又在渺茫中重新生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