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白衣圣师露出清润的笑容，“你把有瑕忘在哪里了？”

被指名道姓之人猝然睁大了眼睛，他大概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弥乐还能反戈一击，沉默半晌后竖起三指。

“首先，我什么都没做。”

乌衣指天誓日，“只是对你的交友标准有些好奇，便用问心曲稍稍试了那个姬有瑕一下。谁知道这小子背地里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吓得从悬崖上跳下去，我拦都拦不住啊！”

弥乐眉头微动，似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乌衣再度举起右手，指着左手的翡翠指环，“我用罗萤发誓！”

罗萤不能说话，只能在翡翠指环中挣扎闪光。

弥乐脸上写满了怀疑。

他刚要说话，却想到了什么似的，蓦然回望向蒲星炼。

“唔……”弥乐看着她耳下静悄悄空荡荡的虹石坠子，心念一动，有了个猜测。

——

时间回到此日之初。

幽暗潮湿的洞穴中，从天而降的少年人侧脸埋在软烂湿滑的苔藓里，像是半个身子都已经入了土。

他身边伫立着一只奇怪的小兽。样子似鹿非鹿、又似马非马，浑身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辉，仿佛这世上的一切冰凉晦涩之物都不能接近它分毫。

这会儿，小兽正伸出小巧可爱的前蹄，一下下踢着少年的另外半张脸。

“噔。”

“噔。”

“噔——”

一声接着一声，听起来格外清脆，且毫不留情。

姬有瑕就是在这种像地震一样的感觉里醒过来的。

他的脸已经没有知觉了，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四肢像是集体离家出走了，全身上下动弹不得，一睁眼就看见满天金星直转悠，一闭眼，还是满天金星直转悠。

缓了好久，复又睁开双眼，这才看见仿佛徜徉在炫目晨曦中的金色麒麟。

“你，”姬有瑕看见这张让人难忘的兽脸，刚想说话，喉头一呛，歪头咳出一团血沫，他道，“你怎么在这？”

麒麟不语，一双紫水晶似的眼睛颇为倨傲地看着姬有瑕。

眼前的少年人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把自己从苔藓中拔出来，翻了个身躺着，就开始大口喘着粗气。之前无忧无虑的双眼，像是灌了两盏沉凝的铅，被此处阴寒的冷风一吹，就有种冰冷的灼艳，和上次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不同。

翻了个白眼，麒麟无心理会这人前后的变化。

姬有瑕眼角余光盯在麒麟身上，见它一直不说话，笑了下：“谢谢呀，是你救了我吧。”

从那阵奇怪的曲子里挣扎出来，他就一脚踩空摔下了陡崖。

在那种深陷死地的情况下，若非有人相助，即便他武功再高，恐怕也早已见阎王去了。

麒麟皱了皱脸，嗓音清脆：“不用，我本来也不是要救你的。”

金色仙兽的内心深处，满是难以启齿的郁卒——如果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它恨不得全天下的姬氏人全都死了才好。

姬有瑕低笑一声，也不问麒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这浑身金光的小家伙和弥乐差不多，都是一肚子的心眼秘密生怕暴露出来的样子。既然都被人家救了，又何必恩将仇报追究怎么救的呢？

姬有瑕感受着又肿又痛的腮帮子，没想到这仙兽还挺记仇。

上次轻轻踢了它几脚，它这就找准机会用一种方式报复了回来。这力道可真是半点也没留力啊，苦笑，他不着痕迹地用舌尖在嘴里描绘半圈，确定每颗牙齿都还健在才稍微放下心来。

“没死就赶紧起来！”

眼看姬有瑕躺了半天还不打算起身，麒麟怒了，它烦躁地踢了踢蹄子，还要忍住不踢在姬有瑕脸上。

这地方浊气浓郁至极，令它十分不舒服。

“好嘞。”姬有瑕恢复了一点力气，总算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甚至还相当识相地半蹲在麒麟面前，示意它踩在自己的肩上，免得这一地的淤泥玷污了仙兽尊贵的蹄子。当然，根本原因是担心小东西还没解气，不定什么时候再趁机报复他几脚。

麒麟无声地看着姬有瑕向它伸出的手，纠结半晌，最终还是缓缓伸出前蹄，纡尊降贵地踏了上去。

肩头金光闪烁，宛如一盏璀璨的华灯，姬有瑕用它照明，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个巨大的岩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