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杨一笑这首词乃引陆放翁的名篇,亦是以梅花自喻,梅花清幽绝俗,出于众花之上,可是如今竟开在郊野的驿站外面,破败不堪的断桥,自然是人迹罕至、寂寥荒寒,梅花高洁也寂寞。这梅不是朝堂之梅,也不是名园之梅,而是一株生长在荒僻郊外的“野梅”。
它既得不到应有的照料护理,更谈不上会有人来欣赏品评。虽四季更迭,它默默地开了,又默默地凋落。它孑然一身,四顾茫然——有谁肯一顾呢?它可是一株荒野之中的无主梅花。
许瞻感受到词中意境,沉默下来,心想林逍身为妖族,哪怕有惊世诗才,却身陷禁地之中,背负罪族之名,不就是这一株身在寒冬野外的无主之梅么?首句便是他的情绪之音,寂寞无声,萧瑟无主,暗暗黄昏,蔓延开来……
日落黄昏,暮色朦胧,这孑然一身、无人过问的梅花,何以承受如此凄凉?它只有“愁”——而且是“独愁”。驿外断桥、暮色黄昏,本已寂寞愁苦不堪,但更添凄风冷雨,孤苦之情更深了一层。
“更著”这两字,许瞻轻吟重复着,只觉得力重千钧,似一记重锤将前面的那些苦情的极限打得粉碎。这种愁苦谁人能承受?许瞻不禁紧捂胸口,只觉胸中滞闷难忍,呼吸灵气都变得艰涩起来。
上阙四句,只言梅花处境恶劣,于梅花却只作一“开”字,何其倔强,何其顽强!哪怕如此冷峻之地,它还是开了!梅花傲骨,不言自明。
“词有淡远取神,只描述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此为高手!”许瞻闻听上阙四句,可谓情景双绘,心中暗自称赞。
此时杨一笑缓缓走至许瞻身前,凝视着他的双眼,轻声吟出了下阙:“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此词一出,满场静默,就连小乌空都感震撼,许瞻更是惊得再次站立起来,心中已是惊涛拍岸,激浪冲天。
有道是“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梅花,它开得最早,是它历经风雪,迎来了春天,直至百花怒放,但它却“无意苦争春”。凌寒先发,只有迎春报春的赤诚。
“苦”者,为抵死、拼命、尽力也。从侧面讽刺了群芳之争艳。梅花并非有意相争,即使“群芳”有“妒心”,那也是它们自己的事情,就“一任”它们嫉妒去吧!诗者的性格跃然纸上,绝不与争宠邀媚、阿谀逢迎之徒为伍的高洁,和不畏谗毁、坚贞自守的傲骨。
最后两句,将梅花的“独标高格”再推进一层,“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承上阙寂寞无主、黄昏日落、风雨交侵等凄惨境遇。
一句七字,四次顿挫:“零落”,不堪雨骤风狂的摧残,而梅花纷纷凋落,这是第一层。
落花委地,与泥水混杂,不辩何者是花,何者是泥,这是第二层。
“碾”字显出摧残者的无情,被摧残者的凄惨境遇,这是第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