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见了张顕奇，杰瑞立马停下手上的工作，拍了拍手，招呼张顕奇到骑士门训练过后的休息处去。

骑士们通常在大神堂后面的马场操练，有时候也会到阳炎学院的马场练习，不论刮风下雨，这些士兵们都得参加训练，今年的边陲防御轮到其他的地区，所以今年的士兵们可以留在镇子上参加农业，空余时间也得训练，为的就是在帝国遇到紧急情况时能迅速做出反应。

不过，就算陀林国接壤五个不同的君国，甚至灰色福尔瓦多近三年来的防御由该帝国承担（江明父亲就在此列），帝国的国防事业也无需过度担忧，这绝对的自信就来于「火药」，能摧毁一切的火药。

……

休息棚下，被汗液濡湿的桌子上堆满了骑士们的汗衫，一些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盔甲被随意丢在砂石地上，在太阳底下闪着冷光。

「呜哇，臭死了……」

张顕奇捏着鼻子，半个屁股坐在长椅上，他可不想自己的运动服染上别人的臭汗。

「没见过吧？瞧，队长带着骑士官们在那儿锻炼呢！」

顺着杰瑞的目光看去，张顕奇看见了一群全身黧黑的大汉正在太阳底下舞刀弄枪，但眼睛被太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对他这种一心只想宅在家里的废柴男来说，让他在这种程度的烈日下运动，简直就等同于要他的命，他突然又想起不久前那几人的嘲讽讥笑，又气得牙痒痒。

他擦擦眼镜，仔细瞧了两眼，估摸算了下这列兵士得有六七十人，他们个个身强体壮，样子看上去绝非是啃黑面包吃浆糊培养出的身材，不过这一点也符合他对中世纪骑士的幻想，这么一想，他甚至觉得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似乎还带有些浪漫色彩。

「镇子上总共有多少人？」张顕奇盯着那些彪形大汉问道。

「哦，这个啊，应该是几千吧？」

「哦，这样。」

杰瑞过来的时候带着碗，他给张顕奇倒了一碗。张顕奇端起碗，咕咕猛灌，他早就想喝水了。

「真羡慕啊……」杰瑞喃喃自语。

张顕奇示意杰瑞再倒一些，杰瑞盯着那些操练的士兵，麻溜地为张顕奇续上了第二碗，紧接着第三碗，第四碗。

「呜！舒服了！」

几碗凉水下肚，张顕奇的脖颈处的汗液冷却下来，被汗液打湿的白色T恤这会儿又干了。

「我说，你刚才说羡慕什么？」

张顕奇笑眯眯地盯着杰瑞，他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他遇见唯一对他有好感的家伙就是眼前的小士兵。

「难道你不羡慕吗？这些人，每年都会出征，每年都能为国效力，他们骑马，骑很高很大的马，他们用枪，用威力最大的枪……你看，那是队长袁飞，他用的枪最好了，一百步都能打中苹果！看呀！」

杰瑞眼里满是憧憬与期望。

「不像我——」

他接着说。

「什么天赋也没有，或许哪天类人真打过来了，我也只能靠胳膊上的小小纹章燃烧我的生命吧？我个子矮，身子弱，什么也做不好，不怕你笑，我都报过三年的帝国兵职啦！都没能录用。」

张顕奇盯着杰瑞，想了一大串安慰的话也没说出口。

「为了自己活着不好吗？要是我说，我不想上战场，我不想杀人，不想看见什么人被杀，我说，为什么人们要互相杀戮呢？我的世界也打仗，整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死，被枪杀，被刀杀，被处刑。你说这是为了什么呢？成为一个士兵，在谁的号令下，杀谁，保护谁……我想不通，我不喜欢打仗，难道你喜欢吗？」

「我们的刀剑就是用来保卫皇帝的，皇帝是我们的一切，一切都是皇帝，那是我们的信仰，为了他死是值得的，可我，连为皇帝战死的机会都没有，看我，瘦骨嶙峋——」

张顕奇站起身来，眼里有些怒气，严厉地打断杰瑞:

「你完全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你知道吗？我不想打仗，你也不应该满脑子想着打仗，和平不好吗？为什么成天不认识的人会要杀掉另一个不认识的人，你难道觉得这样是对的吗？」

杰瑞嘴唇有些发颤，身子杵着一动不动。

「如果是为了皇帝，那我也愿意。」

说罢，杰瑞又盯着那些兵士发愣。

张顕奇有些生气，他完全不认同杰瑞的理论，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觉得自己生的气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因为杰瑞的三言两语就发这么大的火，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释放自己的怒火，他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杰瑞被洗脑了。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杰瑞转过身子，脸上还是不改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双颊的雀斑在太阳底下有些突兀，他的脸在张顕奇看来已经退化成一种愚痴，整个人在张顕奇看来就仅是一种什么都不知道的良善空壳。

张顕奇释然了，他不是不愤怒，反而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干扰别人的信仰。

「我想问的是之前，在我来这儿之前的那个恶魔的事，他还在镇子上吧？那个恶魔，我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穿越过来的。」

听到穿越，杰瑞脸上的神情终于开始有了些变化，虽然他自己打心底也对张顕奇是否是真正的穿越者持怀疑态度，但现在，张顕奇居然告诉他，他与那个恶魔人有着某种关系。虽然杰瑞并不想掺和调查官和恶魔人的事，但听到这个，他还是为之一惊，看着眼前的异邦人，他决定还是再相信他一回。

「那个恶魔人，是几天前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征兆，我重新给你讲一遍……」

……

下午三时二分，张顕奇听完了杰瑞添油加醋的恶魔人故事。

张顕奇告别杰瑞，径直去到了杰瑞说发生爆炸的地点，也就是维克多的家。

下午三时二十二分。

第三街道没什么人，自打发生「那件事」之后，这儿就少有人光顾，大部分居民闭门不出，对到这儿来的任何人充满了敌意。

作为外人，张顕奇过来的时候被几个居民「友好」地问候了一番。不过当下，他必须得在这儿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然而，除了什么都没有，就是什么都没有。

房子上的洞被人填好了，只在外观上能看得出那儿曾经有个洞，地上的洞也叫人用砂石重新铺好了，有些突兀，却不影响行走，虽说那之后再也没人走过这儿。

张顕奇四下看了看，走进了那条巷子。

据杰瑞所说，恶魔人第一次出现就是在这儿，他杀掉了两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并在短时间内用奇怪的魔法或者巫术吞噬了尸体。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自己头脑中那种可怖的印象却真真切切存在。此刻的他突然想起了杰瑞那不明所以的话，依然有些恼怒。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杰瑞在日记本上写下:

我将如何绽放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