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是弱小懵懂的流浪者,在善良少年的恩惠下堪堪捡回性命。现在少年侍从的主人愿意施与不可知的慷慨,他是弱水之中唯一的引绳。
她应当要抓住它,求取无论善恶的收容。
名为基纳的少年灵巧地在庭院中蹦跳,宽大的斗篷遮掩他的身躯,只露出膝下赤着的双脚。
爱洛用她仍完好的右眼注视少年欢快的身影,无袖的麻布长裙松松垮垮挂在她单薄的躯体上,弥漫于庭院中的潮湿水汽攀附在她的手臂,凉意缓缓渗透着,让她分不清麻木的源头。
“花园”——他们这样称呼爱洛即将被送往的地方。
爱洛从基纳身上转开目光,望向木屋外宽广的庭院。
繁茂的草木遍布于各处,铁质的围栏和大门圈出它的所属。两层高的建筑自外面看来平凡朴素,蒙着单调的灰褐颜色,含蓄地在青葱生机中记叙沧桑。
这处宅邸的前庭尤为安静,她没有见到有人看守或巡逻。草木被放纵着生长,它们足以埋没爱洛的半身,连通往房屋的道路都被藏匿其中。
其中悄然伫立基纳居住的小屋。
它被设置在围栏旁,离大门有些距离的地方。
那木屋用圆木简单地堆砌而成,遍布着修补痕迹,不过方寸大小,用来放置杂物都略显不足。
更像是个看守用的小亭。
爱洛只听到基纳管大抵是宅邸所有者的人叫“先生”。
那男人衣着庄重得体,举手投足透着富贵者的矜贵。他看来早就知晓基纳捡回她收留的事情,却直到她恢复体力足以起身才前来探看。
爱洛回想起他静静端详自己模样的神情。他太过平静地望进她残破的眼圈。以宽怀的话语向她问候的男人无论语气还是神色都只叫人觉得淡薄漠然,不知道他那估量价值的注视,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爱洛。”
基纳在草木中穿梭,由露水打湿他的头发。他像是在森林中自由跃动的生灵,在围栏之内兀自满足。
他将不知从哪里折下的树枝送给爱洛,笑容清澈得如同出身于无忧无虑的梦想乡。
“走吧,你该去‘花园’了。”
基纳指向草木后耸立的房屋,眼中比剔透的露珠更加明亮。
“你要直直地走过去,穿过门和门,花园就在门的后面。”
“……基纳不去那里吗?”爱洛怀抱着他折下的树枝,鲜嫩翠绿的枝叶泛发着她远不能及的生机,“基纳和我一起去?”
基纳笑着背手摇头,像是有无形的锁链约束着他的脚步和灵魂。
“我在这里,爱洛。我会一直在这里。”
基纳张开手臂,比小心更小心地轻轻拥抱她。
“你要去花园,爱洛。你一定会在那里得到幸福。”
“……”
爱洛望着少年纯粹得叫人难以置信的笑颜。他看起来太过无瑕,干净得足以劝服他面对的每一个人。
“嗯。”
爱洛淡笑着应声,回应少年的期许。她从紧闭的大门收回目光,走向少年虔信着能够使人得到幸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