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滑县的历史可是一点儿都不简单啊。”知道朱攀龙今天过来,郭六舅早早就寻得了一块阴凉的树荫,几个老少爷们围坐在旁边,朱攀龙“大叔,大舅”的招呼了一遍,又撒了一圈香烟,就蹲在树荫下听故事了。
“老话里说啊,这周公旦家里的老八儿子,他的封地就在咱们滑县,被人称为滑伯。”这位被称为郭六舅的老汉,伸手接过朱攀龙递来的香烟,夹在了耳朵上,朱攀龙赶忙又递上一根,郭六舅深深吸了一口,眯缝着眼睛,慢悠悠地扯起闲篇来。
“王公侯伯子男,要说,这个伯爵也算是地位不低了啊。秦汉的时候,改名叫白马县,《三国演义》里面,关二爷斩颜良,就是在咱们滑县东北方向啊。”郭六舅说话不紧不慢,“隋炀帝的时候就叫做滑州了,明洪武年间,咱们这儿正式命名为滑县,一直到现在,你说说看,咱滑县算不算是历史悠久了啊。”
“对对对。”朱攀龙嘿嘿笑着,“还是俺六舅懂得多,讲得好。”
“那倒不是,是咱们县里,尤其是咱们乡,咱们村,可是出过不少人物嘞。”郭六舅咧着没牙的嘴,呵呵笑了起来,“上学的时候,学过古文《弦高犒师》吧?”
“及滑,郑商人弦高将市于周…”,“郑有备矣…灭滑而还”,这个滑,说的就是咱们滑县,能人志士多的很嘞。”
“哎呀,这个我还真是都不记得了,六舅你是真高人。”朱攀龙伸着大拇指,“六舅,这些都是古代的事了,资料也都比较容易找到,您能不能给咱们讲讲这近代的英雄人物、离奇古怪的事啊?”
“你想听这个啊?”郭六舅歪着头看着朱攀龙,“这,很多都是封建迷信的东西啊,说给你听,恐怕也写不到咱们县志上呦。”
“权当听个热闹,说不定能撞出来我的灵感嘞。”朱攀龙嘿嘿笑着,“不瞒六舅说,我就想趁这个机会,听听写写,搞不好还能出本小说嘞。”
“咦,攀龙,你要是有这个打算,那你可找对人了。”郭六舅又接过朱攀龙递来的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幽幽说道,“这故事,可比那《聊斋志异》惊险刺激几百倍,《聊斋》,那是传说的,真假难辨,我说这个,那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说句不客气的,我小时候,就亲眼见到过。”
“六舅,是不是要跟我们讲徐先生陪着冯三爷,探树洞寻蛤蟆精的事啊?”有人插嘴问,郭六舅没有言语,轻轻叹了口气,这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十里八乡颇有名气的风水师傅徐先生,就是郭六舅的亲舅舅啊。
据说,这徐先生是麻衣神相的传人,精通周易八卦,阴阳风水,十里八乡,无论谁家有了婚丧嫁娶,如果没有徐先生到场指教,那可是万万不能起轿动土。
但徐先生一生没有娶亲,年轻时还好,穿街走巷,广交朋友;到了晚年,恰好又遇到了“破除四旧”,就被扣上了“妖言惑众、复辟封建”的罪名,赶出了家门,一直住在生产队的牛棚里,最终在了一个大雪漫天的夜里,睡下去就再也没有睁开眼。
看到郭六舅黯然伤神,有人立即跑回家,拿来了一个大暖瓶,到了一碗热水,递给他,郭六舅撇配嘴,没有接,盯着碗看了看,冷冰冰地来了一句,“给我沏点儿茶叶去。”
一碗茶水下了肚,六舅沉思片刻,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