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顿感委屈，将所有的不满全都一股脑地倾泄而出，最后唯独脑袋，埋得更甚了些：

“我……我也根本不值得他们这么做……”

过了许久，当此地再次陷入沉浸，木槿方才柔声开口问道：

“说完了吗？”

见风信依旧苦苦摇头，但却一句都说不出后，木槿起身轻抚起风信那颗脏乱的脑袋，语气之间没有苛责，只有柔声地安慰：

“没有人规定你必须是一朵向日葵，你可以是温柔的风铃，坦诚的白菊，热情的郁金，屹立于风雪而不倒的梅花……”

“跟我回去好不好？”木槿一把将风信搂入怀中，空闲的手掌轻轻安抚他的后背，“回去好好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服，然后和晨曦他们一起吃顿饱饭。

“嗯……莜曦是个贪吃的家伙，不过你放心好啦，到时候她要敢偷吃，就让她姐姐晨曦赏她几十，上百个板栗！

“之后不管它什么三年，五年，七年，八年的，我们都要在一起，一起修炼，一起吃饭，一起游玩，一起参加好多好多任务，然后拿好多好多荣誉。

“回到家，耀武扬威得向家里人炫耀，说自己多么多么酷的场面，亦或者说自己多么多么艰辛的场面，等等，都可以！

“我想，我想家里人听到这儿，肯定会忍不住的给你竖起大拇指，串亲访友地炫耀着。

“哼，瞧瞧我家孩子，是多么多么厉害，是多么多么懂事，嘿嘿，天下独一份哦！”

她顿了顿，似是在回想过去，最后莞尔一笑：“毕竟天底下，谁家父母不心疼自家孩子呢？”“你说是吧……？”

早已哭成泪人的少年，没有再反抗，因为他一点也不想离开，其实他很想入学。

————

昨天，大抵是昨天。

孩童像往常一样，从不远处的荒山野林里捡拾着干柴，采摘着野果，或有些许价值的药材。

今天收获还算不错，回到家时，天色已暗。

小泥屋外，他看到一位上身赤裸，左手撑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树枝，就随意当起了拐杖，另一只手艰难抱起一堆干柴的白发佝偻背影。

他先将“拐杖”往前挪一小步，在确认稳固后，身体慢慢倾斜，旋即将整个身体的重心全都一股劲地往那一个点靠去！

咔擦！

啪！

随着传出清脆的断裂声响，那位残缺男子一屁股栽倒在地，怀中抱着得干柴同样也散落一地。

残缺男子没来由地转过头，看到一位黝黑消瘦的草鞋孩童，顿时慌了神，脚掌与手想要同时用力站起。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左腿断了。

随即他的双手开始不停摆放，试图掩盖着什么。过了许久，满头白发，苍老不堪，断了腿的中年男子即无奈又有些歉意地笑了，破天荒地笑了。

孩童像是被他地笑传染了一般，也跟着咧嘴笑着，同时那与同龄人格格不入，布满老茧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孩童方才明白。母亲的坟头长草了，父亲的头发也白了，自己也不再是小孩子了。（注1）

————

注1：改编自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原文：“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