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又落下,树叶绿了又黄,时光最是无情,总在人们的不留意间散去。
“女儿呀,今日陪爹到城里去一下,东西太多,可能需要你帮一下忙。”
炊烟寥寥的村庄里,一老汉驾起驴车,哈着气搓着手对着屋内的女孩说道。
“好的,爹。”
转眼年关将至,乡下人的习惯是在“晒霉日”去城里置办年货,一股脑的全部买回来。
“石刚那小子说了,等明年孝期行满,就立即来把我的宝贝女儿娶回家。”
老汉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热水,打趣的说道。
“爹!”
女孩一跺脚,连忙躲回屋内。
“怀安少爷,秋月姐嫁人那天,你……还能回来吗?”
女孩正是秋月,张怀安离家之后还没一年,他爹就将她寻了回去,并定好了亲,只是男方的母亲刚过世,所以要行孝三年,这才一直没将秋月给娶了回去。
也幸亏她离开张家早,否则也必然逃不过灭门大清洗。
“啪!啪!”
长鞭抽打在毛驴身上,毛驴吃痛,赶忙放弃了在路边吃草的念头,顺着大路一直向前。
“叮当!”
毛驴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伴随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
“闺女,先去喝碗面吧,暖和暖和身子。”
集市上早已人声鼎沸,将驴车安顿在指定地方,老汉带着女儿便走向常去的面摊。
“该死的傻子!敢拿你大爷的馒头,我看你是找死!”
父女两刚坐下,一道不合时宜的怒骂声就从旁边的馒头铺那里传了过来,紧接着一阵拳打脚踢声引得众人都侧目。
秋月定睛看去,被打的人蓬头垢面,十四五岁的样子,趴在地上紧紧攥着手中的馒头就是不放手。
“哎,自从张明远大人离世,咱们运安县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秋月老爹仰头灌了一口劣酒,叹息道。
“可不是吗,以前整条街上都见不到一个乞丐,现在一眼就能看到好几个。”有人在旁边附和。
“呸!真他妈的晦气!”
瞅着被傻子抓黑了的馒头,小贩深知这次财货两空,狠狠踹了傻子两脚后,愤恨的离去。
秋月还在观望着,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但是没看到面容,她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呜呜!”
察觉到摊贩走后,傻子连忙拿起手中的馒头往嘴里塞去,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秋月很是心疼。
“不!这不可能!”
傻子吃完后从地上爬起,终于露出了面容,虽然脸上漆黑,可他不就是自己牵挂的人吗?
“是他!真是他!是小少爷!是怀安!”
用手捂住嘴,秋月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哎,哎?闺女你要去哪里?”
看着女儿跑了出去,秋老爹赶忙追了过去。
“是你吗怀安?”
秋月摸着张怀安脏乱的脸,看着那双空洞无比的眼神,她心如刀绞。
“怎么会这样?”
秋月扑到张怀安的怀里,放声大哭。
“闺女,这……这是谁呀?”
老汉四处瞅了瞅,发现没看到什么熟人后,终于放下了心来。
一个黄花大闺女在街上与一名陌生男人拥抱,就算这个男人是个傻子,那也是有损名声的事,更何况,秋月明年就得嫁人了,要是让熟悉的人看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张家小少爷。”
秋月擦干眼泪,紧紧拽着张怀安,再也不愿意让他离去。
“什么?是……是那个张家吗?”秋老汉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听到,他着实没想到,张家,竟然还有一个活口!
“爹,我要把少爷带回家!”
“这——”
秋老汉想拒绝,可看到自家闺女坚决的眼神,顿时又沉默了下来。
他对不起他的闺女,是个无用的爹!若不是他年轻时一事无成,他的闺女也不会才五六岁就被送到张家当家仆,那么小的孩子,即使主人家再体恤,每日的工作量仍旧会压得她喘不来气。
可他的女儿秋月呢?非但没有哭没有闹,每次托人捎信回来,也都只报喜不报忧,还时常叮咛自己要注意身体,年纪大了能赚钱了,更会把绝大部分钱寄回家里,如今日子能过好,基本都是闺女的付出。
端详着张怀安好久,秋老汉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带吧,带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爹。”
最后,秋老汉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的说道:“要注意,暂时不要给张少爷擦脸,一切等回去了再说。”
灭了张家的幕后真凶到现在都没露面,若是让他知道张家还有一个少爷活着,估计自己一家也会成为陪葬品。
“嗯!”
秋月欣喜,拽着张怀安跟随着秋老汉重回面摊。
“老板,再加一碗面!”
秋月觉得张怀安没吃饱,就将自己刚做好送来的汤面递给了他,张怀安赶紧狼吞虎咽了起来。
“哟!这位爷可真是大善人啊!”
看到秋月父女把傻子领了回来,有人称赞道。
“还行吧,主要看他是个男人,领回去教一教也能是个劳动力。”秋老汉打着哈哈。
“咕咚咕咚。”
张怀安连汤带面喝了个干干净净。
“老板,再来一碗!”
秋月猜测张怀安可能好久都没吃饱肚子了,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打定主意,再也不会让他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