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的皇后半倚在塌上,笑着看五皇子穆霖毓背书。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男孩今年才长到六岁,高高的,看上去竟比已经七岁的大公主穆遐悯还大些。
皇后聂华笑得温和,拿出帕子擦孩子额头细小汗珠:“好,毓儿不要急,都出汗了。”
夕阳余晖,此刻正落在了最完美的位置——凤钗上镶嵌的红宝石璀璨夺目,蛾眉宛转,她笑容恍惚仙子降世,眼中瞳孔墨玉般光泽明亮。姣美的面容似雪洁白,凤袍嫣红艳如桃李。动作得体,仪态优美,越发衬得颜色美丽不失尊贵凤仪。
似水年华惜美人,不负经年倾国名。
难怪道:宫墙内外,聂皇后麟凤龟龙,母仪天下。
五皇子生母祁德妃坐在左边下首,语气仍存不满:“娘娘真是纵了他些,毓儿背书都能急出汗,怕是没背明白,现在还姑且能应付咱们,日后长大些,到皇上面前可怎么行?”
五皇子并没为自己辩护什么,只低着头应是,仪态恭敬。
皇后安慰道:“你别太紧着他,毓儿才六岁,时日还长远,或许是太紧张,强背也能背出来,还挺鬼机灵的。”
祁德妃闻言笑着行了一礼:“尚未完全荒废学业而已,娘娘抬举。”
接着不经意问:“大公主呢?今日怎一直不见她?”
皇后苦涩一笑:“棠儿那孩子许是偷溜出去玩了?不知她把今日的字练完了没有。”
又似是想起什么,叹息:“唉——只是一提起她我就想起她那两个早夭的弟弟,当年在东宫的时候,煜儿才一岁多便已。我甚至连裕儿也保不住,他当初还尚且出世几个月……”
说到此处带了些许哭腔,美目盈泪。她用手帕掩住面孔,尽量不显失态。
祁德妃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慌忙下跪。很是愧疚道:“是臣妾一时嘴拙,戳到娘娘的痛处,真是该死!”
皇后拭去眼眶快要流出的泪:“不论怎么说,我终归是还有棠儿的,父亲在外征战数年不归,我只是个义女,母亲偏疼嫡妹,家里没几个多亲近的,娘家不像娘家。没了两个儿子后圣眷亦不复从前,若无棠儿,我怕是一刻也撑不下去。”
祁德妃紧接劝说:“所以娘娘才更要撑下去,说句罪该万死的,娘娘若是倒了,大公主可怎么办?仍要像明安长公主那样孤伶无依,重蹈覆辙吗?”
待皇后稍微缓过来后,太监一声尖细的“皇上驾到”使得整座大殿猛得一惊,宫人们齐跪一地,皇后、祁德妃和五皇子也俯下身行礼。
皇帝虽未听清二人在说什么,却很是清楚听到那句:“仍要像明安长公主那样孤伶无依,重蹈覆辙吗?”
心下不免一阵触动:那个几乎被穆琮舟遗忘的妹妹……过得不好吗?
联想到她从前见到自己那怯生生的样子,心里更添烦闷。
简单点了下头,让二人平身一同坐下。
然后轻轻拉过穆霖毓,暂抛杂思,耐心微笑着问:“听闻毓儿近日新背了《论语》,可否给父皇也背一章听啊?”
皇后闻言心间绷紧,兼于刚才穆霖毓的表现,担忧他会出差错。
五皇子的表情却显得很是从容淡定。
……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五皇子背完了第一章,这次倒没有出汗,只是有几处停顿。
皇帝轻笑:“好,能背完很不错。那毓儿可知本章最后一句‘不患人知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