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张修驰道,“总是挑这种时候。”
顾镇书一言不发,走到老者身边,为他阖上了双眼。他将老者身上的衣物取下,不顾血污,便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大黑豹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会真要应他吧?”张修驰愕然道。
“留我一人就够了。”顾镇书轻声道:
“修驰,我请求你一件事。等你返了家,也和我的家人说明白这件事,就说,镇书可能不能再回到家中了。”
“做不到。”张修驰干脆道:
“我不会留你一人在此。”
顾镇书诧异地抬起头。在他的背后,是一对沾满鲜血的白色蝉翼。
就在我望着眼前的蝉翼思索之时,一道声音突然从我背后响起,给我吓了一跳。
“只为这个承诺,我们在此地守了三十年。”
声音的主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眉眼间隐约可见是张修驰,只是发须皆长,面容苍老。
“刚刚那位老人所说的……”我依然处在姓张的记忆之中,但操控着自己外面的身体开口向他问道。
“不错。只是我至今仍未明白,他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老年版张修驰直接回答了我,看样子是姓张的自己的意识在思维中具象化了。
“斩鬼,观心……”我陷入苦思。
“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那个无名老人临终前的胡话,因为历览群书之后,我仍旧没能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姓张的道:
“最初见你的时候,我就问你背后的斩鬼从何而来。如今看来,那个老者说的没错,镇书也没错,错的只是我。”
“这把剑……就是开启塔门的钥匙?”我沉思着,轻抚背后的斩鬼剑柄。
“不。”姓张的的否定了我的猜测,眼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开启塔门的钥匙,是你。”
“是这样。”我解释道,“这估计只是个巧合……”
“与我无关。”老版张修驰脸上没什么表情:
“既然等到了,塔便不用毁去,我们的承诺也算是尽完了,仅此而已。”
奶奶的,这什么强盗逻辑?
我刚想说话,眼前的画面就再一次变化,这次的场景却是在地下石厅之中。
不同的是,姓张的记忆里的石厅,和我们之前所见的荒凉景象天差地别。
在他的记忆里,石厅里面满是各类器具,还有成堆的书山。二人坐在石台房间的洞口外,张修驰手捧一卷书,顾镇书则拿着鞞鼓在把玩。
大黑豹子趴在一边,似在沉酣。
“你说此物到底有何作用?”顾镇书捣鼓了半天,开口道。
“书中有记,可驱使雷部六鬼,使其按鼓主人的想法行动。”张修驰头也不抬道,“你若有兴趣,我去拿来给你。”
“不必不必,有你看就行,我就算了。”顾镇书道,“豹兄,以我们的交情,你需要我驱使吗?豹兄,豹兄?睡着了?”
“祂只是不想理你。”张修驰看着书道。
“不该啊。”顾镇书走近洞内,出来时手中的鞞鼓换成了白玉小龟,“那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
“我也不甚明了。”张修驰终于抬起了头,“按书里的说法是连系,但是……具体指的是什么,我就不明白了。”
“石台上也就放着这两物,”顾镇书道,“其他物件都去了何处?”
“不知道。”张修驰又低下了头。
“哎呀,”顾镇书再次坐在地上,“守在这三个月了,还真是闷得紧啊。”
“你自己应允的事。”张修驰道。
“话虽如此,你倒是比我乐在其中。”顾镇书打趣道。
“有这些珍奇古本在,我确实可以一辈子不离开。”张修驰阖上手中的书,又拿起了另外一本。
“你都读了些什么?”顾镇书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张修驰反问。
“就讲讲我们眼下的处境吧,”顾镇书说道,“我还是一概不知。”
“那个老人,”张修驰道,“或许是明夷的一员,多年来独自守着石塔,只是已被外界遗忘。”
“这个我听说过。”顾镇书道,“听说他们倒是正派,只是从未得见。”
“他们的标识即是银白色蝉翼,当你继承那对蝉翼时,就已是明夷的一员。”
顾镇书面露惊讶:“竟有此事?”
“这座塔,似乎为了纪念什么而建。”张修驰接着道,“更细致的我就不甚清楚了。不过这大鬼似乎活了很久,一直在这里守着。”
“是啊,偌大的地方,不过两人一鬼而已。”顾镇书笑道,“再过些年又只剩下一鬼了。”
“那时候石塔会先被我毁掉。”张修驰淡淡道。
一旁的大黑豹子突然站起了身,怒视着张修驰,身上紫色电流浮现。
“说笑呢,说笑。”顾镇书忙打圆场道。直到大黑豹子愤愤不平地再度趴下,方才小声向张修驰道:
“看来要毁塔还得先过豹哥这关。”
“无碍,”张修驰不为所动,“我只对承诺负责。”
“只是不知道,”顾镇书慨然道,“我们能在这里守多久?”
场景再度变化起来,这一次的变化有些迅速,两人在此镇守三十年的岁月,如流水般划过。
二人的面容日益苍老,所做的事情却并无太大变化。张修驰阅遍了洞中所有古书,面色却越发阴沉,总是一个人躲着思索着些什么。
三十年间,他们击退了数次外敌入侵,斩杀恶鬼无数,身躯却逐渐崩坏。
到了最后,两人身上缠满黑气,肢体时不时透明无形,已经陷入堕世的边缘,然而二人却依旧坚守着。
又是一次斩尽来犯之敌后,二人满身是血,回到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