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计划得有多周密，实际操作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而每一个意外都会引起不可知的链式反应，而每当这个时候，你需要做的只有决绝的将意外斩断。

他把吸了半截的烟头扔到地上踩了踩，道：“我只能说今天发生的事都是个美丽的误会，我们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人来了一场错误的战争。”

杰克自然听过这句话，这是五星上将麦克在‘敦霍尔大撤退’后，在国会上的引咎辞职发言，世人将它理解为联邦军方对潘多拉星人的畏战心理的具体变现。

“那么...你是承认故意杀人了？”

“不，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问题。因为一些原因我对我的身份有些遮掩，让你误以为我是一名嫌疑犯，这并不怪你，我现在做的只是想消除你对我的误会。”

张默挺直了上半身，敬了个军礼道：“张默，上士，第七军团第三合成旅‘刃豹’侦查营退役士官，我来自荧惑星，在我们那里，从小就练习军体拳，懂一些功夫并不出奇，而这双手上的旧伤都是在前线作战留下的，‘敦霍尔大撤退’，那是我的最后一次战役。”

“我所说的话有没有假，你只需要核实一下就可以，警务系统内部一个查证的申请，只需要十几秒的等待时间。”

杰克眯起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的确，军方的履历上做不了假，他只是越发于这个嫌疑犯的态度——最开始还是寻死觅活，现在却很淡然坦荡。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你为什么早早不站出来澄清，非要被我打成这个样子了才说出来。”

张默盯着手头上淡淡燃烧的烟卷，淡淡道：“如果我说我是很在于自己的这幅好牙，生怕被你打坏了，你信吗？”

“我想不出比这更蹩脚的理由了。”

张默犹豫了下，开口道：“其实，我是一个逃兵，一个从‘敦霍尔大撤退’后便脱离了队伍的逃兵。”

杰克终于正视起他来，联邦政府对逃兵的处置是非常严厉的，战时可以就地枪决，即便是和平时期被查到，也足以判处5年以上徒刑。即便这个嫌疑犯没有因为故意杀人而入刑，仅仅是他承认的逃兵这一项也是一个重罪，他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撒谎。

在‘星链’系统的监控下，联邦的兵员制度中原本不会出现逃兵，然而‘敦霍尔大撤退’是一场联邦各军种的联合作战，如果嫌疑犯真的来自荧惑星，并不归属当时的联邦军部管辖，导致监管不力，出现这样的纰漏也很有可能。

他也是那次战役的参与者，自然知道那年的秋季攻势上，到处都是被击溃的联邦军队，失去了空优的机械化陆军被外太空的战舰成建制的消灭，想被俘虏都是个奢望，更别说是逃兵，杰克在当时的战场上也曾经生出这样的想法，但最后被他掐灭了这个丢弃了军人荣誉的念头。

联邦的秋季攻势里，机甲一师驻守的山头和第七军团第三合成旅在同一道防线。

换句话说，此时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在十年前曾隔着一座山头并肩作战过，只是这件事情他知道，对方却不知道。

杰克开口问道：“‘敦霍尔大撤退’？第七军团？你们不是联邦嫡系部队，按道理应该是负责留守吧，具体应该是富士山那一道防线。”

张默点了点头，并不奇怪他知道这些事情，毕竟事情仅仅过去了七年，当年战役失利后，舆论对每一级的战斗都做出了详细的分析，感兴趣的人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杰克感叹道，“富士山，我曾经去过那里，秋季时漫山遍野的都是樱花树。”

张默有一瞬间的迷惘，随即恍然道：“你还在诈我。”

富士山根本没有樱花树，那是一片坐落在潘多拉星界交汇处的石头山，如果说非要有生物，可能就是一群本地土生土长的扁毛猴子。

杰克按下了手边的对讲机，“刘良辰，听得够多了吧，把他的军籍查一下，动作要快，不要耽误我的休息时间。”

刘良辰应声远去。

“忘了介绍一下自己，杰克，下士，前第三师团机甲一师配重营，那个和你隔山对望的兄弟部队。”杰克特意在‘前’字上面加重了语气，他知道这个叫张默的士兵和自己一样，那些负责留守的部队几乎全建制的被消灭，战后部队的番号也被全体撤销。

作为当年战役中被当做炮灰的个别幸存者，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对眼前这个逃兵持什么样的立场，如果队长没有把求援的命令交到他的手中，他可能也是富士山下埋葬的机甲中的一员，伴随着巨大的钢铁巨物长眠地下。

他厌恶这种抛弃了军人荣誉的做法，所以连军礼都没有回敬一个。

旁边的传真机上慢慢传出了刘良辰发来的信息，杰克只是扫了一眼就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下班的铃声适时的响了起来。

“你的嫌疑暂时被消除，然而案件依旧会正常办理，你就在这里多待上一晚上。”

杰克把周围的窗户关上，调高了温度，想了想，把怀里的烟掏出来放在了凳子上，补充道：“你放心，我会秉公办理。”

张默苦笑的摇了摇头，无论是嫌疑犯还是逃兵的身份，都不是一个好身份。

......

常青街区是市区大学城的所在地，开放的年轻人带动了当地的娱乐业发展，能容纳六条汽车通行的街道往往被街旁的商贩占道经营，导致这里的车辆拥堵成为常态。

磁悬浮汽车的速度很快定格到了30码，像蜗牛一样缓慢推进，杰克坐在主驾驶上推上了墨镜，任由电脑控制着车身行驶，如果不是今晚在酒吧有约，他一般不会开着这辆显摆身份的豪车出行。

他每周都会来这里一次，年轻的胴体能让他思维保持活跃，然而刚和约会对象打情骂俏完的他却没有一丝急不可待的欲望，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审讯室的一幕中，今晚的事情唤醒了他尘封在记忆里的不美好的回忆，让他此刻虽然在去夜场的路上，却连一丝想要猎艳的兴趣也没有。

中控屏上的视频电话响了起来，那是一个熟人，兄弟单位的一名负责他的案子的法医。

他这个案子算是从王警司手上摘下来的桃子，为了以防万一，请来的法医也是自己找来的熟人。

法医姓陈，秃头上还残留着三缕长发，看样子是刚刚忙完工作，一副诉苦的样子：“杰克，你要好好地给我摆一桌，你今天给我送过来最后一个伤者也抢救无效死亡了，三死的案子，这案子要是破了，年终的表彰大会上肯定得有你的名字。”

杰克没理会他的调侃，皱眉道：“等等，伤者也死了？我明明记得出警的时候伤势不严重的。”

陈法医点了点头，“行凶的人很有些意思，明明能一下致死，但下手时又故意留了点劲，欲盖弥彰...我把档案传给你，你也是个老手，应该看得出来...话说这几个混混是怎么惹上这么厉害的人物，出手干净利落，这是专业的人。”

数据很快传输完毕，电脑读档，切换成立体影像展露在杰克面前，杰克只是看了两眼，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即便那个叫张默的是侦察兵出身，也不应该有这么专业的杀人身手，联邦陆军对于单兵能力并没有很强硬的要求...他来自荧惑星，即便是那些不世出的‘精武馆’教出来的学生，也不应该如此精通杀人技。

出于职业特性，他知道这背后一定隐藏了什么东西。

他把悬浮车切换到手动模式，一拨车头，加电门逆行冲了出去，后面躲让不及的小车差点撞了上去，司机摇下了车窗玻璃，正想对着他破口大骂，然后看到他把警灯摆在了车头，一路‘呜呜’声中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