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没想到偏偏在形势如此严峻时有客人到访，恕老夫招待不周。”

高悬在森林上层，由无数树屋与悬桥搭建而成的部落，正是先前负责巡视森林的精灵们所使用的临时居所。

而在这位处第一线的边缘部落中，一位苍髯白发的年迈精灵却泰然自若地品着树茶。在他身后东张西望毫无拘束的是一位黑雾随身的人类少年。

“哎呀，真是让我摸到大奖了，像您这般年纪的精灵怎么说也称的上德高望重、位高权重吧？居然会毫无防备地被我摸到脸上。”

司辰的口气略显嚣张，不过看他那憋得通红的脸大概能猜到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当然是双相借口所说。

——喂，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怕什么，你小子就看好老子的表演吧。

“咳呵呵，老夫可从来没有以高位自居过，倒是这位小兄弟不惜打昏我家的小家伙们、顶着与精灵结仇的风险也要找到老夫，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吗？”

老者笑眯眯地转过头正视这个人类，门口两名年轻的精灵正倒头呼呼大睡。

“那~当然是有正事，老头儿，你可知阿克摩斯的企图？智械们不惧生死、以战养战，你们真的有把握能赢过这样的对手吗？”双相故意走得近些，几乎要触碰到那人的胡须。

“这个嘛，只要森林还在，精灵就没有放弃的理由。即便对手是神明。”

老者淡然道，似乎对于侵略本身并不重视。

对于精灵而言，凡是与森林为敌的人，便是死敌，没有丝毫周旋的余地。这样一个愣头青种族居然能在未来占据一席之地，属实令人有些意外。

——咳，双相，别跳脸了！有话快说。

“那么我好奇的事情只有一件，如果你们有胜算，为何要做出这么多无意义的牺牲？我这些天试图了解你们，却发现所有人都像是早已知晓结局一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们究竟在等待什么？”

双相的话令司辰本人也觉得有些意外，精灵们的底牌难道不是神使吗？不过这么一想也不对，如果早有神使那么区区智械根本不在话下。

“唉，没想到我们也有被人类渗透的一天，可真是有趣。”老者起身，弓身持一把木杖，粗糙的布袍随意拖在脚后。“老夫存世四百年有余，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的生物，双相。”

闻言司辰一惊，瞬间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快步撤开。

精灵老者毫不在意地挥动手杖，司辰脚下光芒频频闪动，无数流光瞬息成型，将他牢牢定在原处。

“别担心，一点小手段，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

“这是魔法？可你明明没有……”司辰艰难地挪动身体，但却始终离不开这小片领域。

“没有咏唱，对吗？这么大岁数若是没有点底牌，枉活这么久啊。”

老者笑着走上前，双相立刻出现化作剑盾拦在身前。

“老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双相厉声问道，明明这个名字是司辰为自己取的，他怎么会知道？

“哼，我倒是还想问你是个什么东西，能吃下阿克摩斯一击的生物还算得上生物吗？”老者缓缓睁开双眼，暗灰色的双瞳中隐隐有齿轮转动。

“『世界眼』……那是智械的古神降下的加护，怎么会在你这精灵身上？”

双相的语气低沉下来，看来事态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得多。

传说智械的古神明持有推演诸天万界的权能，这一记录直到祂陨落后仍然记述在因奥兰格的某处。而『世界眼』正是由此诞生的加护，它能够直接检索智械古神的所有记录，这当然包括了几乎所有个体的名讳。

——但是，他怎么知道双相抵挡过阿克摩斯？目前为止自己应该没有与智械有过交集才对。

“呵呵，所以你这人类太过天真。倘若未来#24的存在会影响到神明们对巴别塔的毁灭计划，那么神明们为什么不会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呢？”

“从根源上……你难道也来自未来？”司辰难以置信，反对巴别塔计划的神明中居然还有能够干涉时间的存在？

“不不，怎么可能。任何生物都无法回到过去，那是肉体绝对无法承受的。所以只有智械们才能做到这件事。而直到祂赐予我这双眼睛，我才知晓原来将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森林不再属于精灵，反倒归属了某个来路不明的神明？这样的森林倒不如毁灭算了！”

老者怒气冲心，险些没站稳倒下。看来未来的某些事对他的冲击还蛮大的。

“这就是你背叛精灵的理由？”双相追问道。

“背叛？是精灵背叛了森林！不，说到底都是因为这该死的因奥兰格，它不由分说就夺走了我们，擅自将我们带离原本的世界，难道你们就不痛恨这样的它吗？”

“呃，说实话，没什么实感。”司辰尴尬地笑笑。

“什么？”老者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少年。

“说白了你这老头也太封建，这样的世界有什么不好？无论我犯下什么过错都不会有人追究，不论我怎么编造身份来历都会有人相信，就算我只是个弱小的人类，也能与怪物们吹牛享乐，这样的世界可太完美了不是吗？”

司辰笑着，这些可是他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是来到因奥兰格之后切实得出的结论。没错，自己只要开心就好了嘛，何必在意世界的感受，哪怕地球毁灭了……与自己又有何干呢？

“你！你这恶魔，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明显老者气昏了头，摇着大杖就要抡向司辰。“原本我还想看看能够被大人们看中的变数是个什么人物，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渣滓，老夫这就……什么？！”

不等他施展魔法，司辰活动着肩膀，一把抓住那柄木杖。

“啧，老头儿，你这无咏唱着实吓了我一跳，可惜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送命。”

说着双相由身体右侧化拳飞出，一拳将老者打飞数米，直到撞倒在墙头昏迷不起。

“呵，还真的像你说的一样，精灵们也不全是团结一致啊。”司辰看着手里的大杖，随手丢到身后。“那这老家伙呢，就这么放着不管？”

“不然嘞，你还指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别忘了你的任务可不是成为主角。”双相的一番话引得司辰连连大笑，临走前不忘了补上两脚。

我们当然不是主角，只要看着这场好戏发展下去就好……真正的主角很快就要登场了。

“啊……啊嚏！”

刚刚醒来的陈默正脱下外套不停甩着，一夜潮湿的环境对普通人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没有着凉已是万幸。

“司辰？醒了没，你该不会一觉睡死过去了吧？”眼见没人回应，他用力摇了摇囚笼，上方却始终没有传来动静。“坏了，这家伙吊在那么高的地方，总不能真给冻傻了吧？”

“喊什么……人还没死呢。”司辰懒洋洋的声音这才缓缓飘来。

——没想到自己出去走了一圈，这家伙居然刚刚睡醒。不过也好，省去了解释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