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一片肃杀静谧,大殿正前方,须髯斑白的皇帝坐在高位,眼神漠然,而下方的大臣齐齐匍匐在地,静若落针而不可闻。
“陛下,此次大胤西部遭遇几十年难遇的大旱,秋季的收成说得上雪上加霜啊。”
“朕已知晓,所以要往西部拨款以助灾是吗,陈卿。”
“陛下英明。”身穿红衣的老官用颤抖的声音回应着,激动得要落泪。
“知道了,拨款事宜由户部主责,”在老皇帝又一次沉默后,又补充了一句,“由庄王监督。”
“儿臣遵旨,当不负重托。”站在前面的面若冠玉的男人微笑着起身。
“众卿可还有事相奏?”
“陛下......”
“无事退朝。”随后在老太监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到后殿去了,那个在后排的青衫的官员刚举着象笏的大臣,还想再说什么,被刚刚禀奏的老官狠狠剜了一眼。
刚一出门,那个老官愁容满面的申请立马被一副笑脸所替代,庄王缓步走到他的面前。
“多亏了陛下,这笔拨款能被......”
“嘘,树大招风,陈大人,这是我应有之意,至于后面的事......”
“这我懂,我懂,”姓陈的官员谄媚道,“肯定少不了大人的分,毕竟东西的分量不小,少了那群戴黑头巾的也少不了您的。”
庄王颔首,随后恢复了以往的端庄姿态,连离开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而有劲。
后殿内,老皇帝解下冠冕,换了身常服嘴里不断地和身边的太监抱怨着,“现在的这批官员,说话冗长且不善察言观色,朕颇为失望啊,倒不如学学那陈勤恪,说话直爽,有事就问有话直讲,什么弯弯绕绕的。”
身旁七八个下人齐齐低着头,捧着皇帝的衣服,繁重的服装遮盖了下人的脸,看不清神色。
“那是,陛下,毕竟当年齐王纳谏,能面刺过错者为上赏,陛下有齐王之姿,而众臣也应当有像陈大人那样的能力。”
“是啊,是啊。”皇帝被哄开心了,指着身边的老太监,“你呀你,就知道安慰人。走吧秋季里当属淑妃宫中的桂花开的正盛,去明光宫吧。”
“起驾——”
章台宫中,戴着金丝嵌玉发冠,穿着宝石绿色华服的美人端坐在亭中,手执黑子,面前是胶着的棋局,她不仅不慢,眼神扫过,随后边角处落一子。
“跟你说了,端元,做事要从细处来,比如你每次一有急事和我汇报,总是急匆匆地走进来,这要是敌人,可是要看出破绽的。”
“母妃说得对,是儿臣的错。”赵端元连忙向裴淑妃跪下。
“不必,不必,端元,你已经是大人了,怎么总还是小孩子的习惯呢。”裴淑妃光滑而冰凉的手轻抚赵端元的头,像一条蛇一样滑过。
“儿臣知错,望母妃原谅。”直到头顶的手离开才站起身。
“你说那个陈勤恪?那人早就是庄王手底下的旗子了,况且人家是户部尚书,就算是他负责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
“我知道你不甘,那你想怎么做?告上去,说陈勤恪贪污,还是举报自己的手足,和你说了这件事上从明面上大局已定,况且你如今风头盛,朝廷的官员已经不少为你说话了,帝王之术向来注重制衡,总不能事事让你去做,不然陛下就要疏远你了。”
“母妃刚刚说的明面上,意思是?”
“天机不可说。”裴淑妃摇了摇手指,狐狸一般的双眼微眯。
“对了,上面那个女人?”赵端元没忍住问了出来——他知道母妃一直在暗中对那个人的身边动手脚。
“强弩之末而已,不足畏惧,你真的指望那个思念自己儿子的病秧子在高位上呆多久?”裴淑妃漫不经心地回答,她自从十年前那个女人失宠起,就没把她当回事。
牡丹花早已开败,也该到其他花争一争的时节了。
与此同时,在昭晔宫内,殿内的女人正在用绢帕擦拭着手中的弓箭,弓箭很重,需要身旁的宫女替她扶着举起来。
“鸢萝,不必替我扶着,只是一张弓而已。”
“可是娘娘,强弓有力,不仅要有人去拉,还要有人保养。”
“弓过强而无人问,堆满尘土,何来拉弓者?保养亦是多余。”
“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弓常有而能拉开弓者不常有。拉弓者总要养精蓄锐,才能百步穿杨,致胜千里。”
“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什么拉不拉弓的,身为皇后,本应恪守女德,本来留下这些刀枪就是不对。”坐在正位的女人苦笑着,将手中的弓箭藏在座椅后。
门前正站着穿着月白色服饰的丫鬟——一看就知道是裴漱月的下人。
“皇后娘娘,淑妃教我来为您送汤药了。”
“替我谢过她。”女人没有犹豫扶着碗掩着绢帕仰头喝了下去。
那名白衣丫鬟端着盘子离去,直到那人远去,女人取下掩着的帕子,将口中含着的汤药尽数吐了出来。
“这招似乎骗不了淑妃太久,她总会发现破绽的。”
“只是没想到她胆子真大,这么早就想坐坐我的位子了。”
“皇后娘娘,能告诉陛下吗?”
“药说是她的,实际也只是给了副药方,太医查不出来,那个人心细,动的手脚隐蔽,没个理由,根本抓不住她的破绽,还指望上面那个人吗?”刺眼的阳光打在女人的脸上,让她苍白的脸完全露出来。
“鸢萝,我总是觉得再等等吧,等过下个春天,我知道那个人无情,不会放端明回来,可是我告诉自己改活着,你说,我是不是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怨妇?”
“怎么会呢?”
“对啊,怎该到如此呢?那还是,继续等吧,行至天光将燃,日落将起,等了这么多年,又何急在这一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