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乡间,风平和得像是母亲的手,一望无际的碧草如同波浪,一道道地向远方的教堂汇去。
阳光洒在教堂的尖顶上,琉璃散射出彩色的光芒,显得整个建筑庄严且神圣。
一个男人出现在田野的小路上,行色匆匆,径直向前走向教堂。
“吱呀。”教堂的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老头在深夜的咳嗽。
教堂里空空荡荡,长椅个个都是七扭八歪,钉子倔强地从椅子侧面爬出,锈蚀遍布其上。穹顶唯一可以称赞的地方,就是它还没有漏洞,但壁画早已千疮百孔,蓝色的天空点缀着不和谐的黑色,人物的脸庞因脱落显得格外狰狞。
教堂前端的台子上,居中站着一个老者,他似乎在欣赏那个唯一保存完好的雕塑,对于身后男子的到来全然不知。
“老爹,我来了。”男人站在台下,斟酌片刻,还是选择开口破坏这个安静的氛围。
老者依旧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来了就先等等。”
于是教堂中又重新沉寂下来,连带着那扇破烂的门。除了偶尔有鸟儿落在窗边,发出几声鸣叫外,这里就算呼吸声也微不可闻。
“你说说吧。”不知过了多久,老者终于转过身来。
“是。”男人一下抬起头,“佐伊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您也知道这个生日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想在她生日前,把她接回来,在这里再住一年。”
“肯戈,你还是那么有趣。”老者依旧慢悠悠地讲话,与肯戈急促的语气形成鲜明的反差。
“你当年为了我孙女,你的亲生女儿,跟我提条件,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佐伊她只是你的养女,说句不好听的,她只是你女儿的替身罢了。”
肯戈朝着老者猛然迈出一步,“我一直都把佐伊当作我亲生女儿对待,我本以为这四年我远离佐伊,就可以坦然接受这个现实,但是……”
“我从小就跟你说,你不需要也不可以那么重感情,这对你有害无益。何况,佐伊的命运从那天过后就已经注定了,在这多住一年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想让她能再过一年安然的生活。”
“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自己的未来,再多几年她都要活在忐忑不安中,与其这样,还不如早解脱算了。”老者浑浊的眼眸紧紧盯着肯戈,他平淡的目光深处多了几分凶戾和恐惧。
“而且你真的以为我能再保她一年吗?”
肯戈面露惊讶,一时间他竟不知怎么回答。
“所以说啊,你们年轻人总是这样,就凭着一股子气力做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没有问过我当年的细节,现在却来着求我。”
“你以为谁可以变更命运?靠老头子我这一身破骨头吗?那是神,真正的神。祂无需露面,就可以将两个人的命运置换,可能比你我在两只蚂蚁中选择一只踩死更简单。佐伊能被祂选中,既是幸运,也是不幸,这凡尘亿万人,谁能得到神的垂青?人人都渴望挣脱命运的桎梏,但命运始终就在那里,一切道路都通向唯一的终点,而祂就站在终点之后,俯瞰我们的挣扎顽抗。”
肯戈无力地垂下头,“所以说,佐伊她已经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