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榭似乎又想起了更重要的，扭头对大头说道：“还有，他上个月刚换了老婆，娶的就是上学那会你老想对人家骚情的那个校花，比他小了快十岁呢。啧啧啧，那个漂亮啊……”韩榭说着，猛地吸溜了一下流出来的哈喇子。

“哎哎哎，说正事，说正事，不要老戳咱们头哥的心窝子嘛。以后头哥要是有了奔驰，像她那样的估计后备箱都得装满了。”高佑发扭头瞅着大头，笑着接话道。

大头被他俩连开玩笑带挖苦，加上又戳疼了他心底的一点儿旧伤，囧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韩榭瞧见，赶紧收住打趣，接着往下说道：“我听我哥说，张小虎把黄萝卜们的什么落地油拉到山里炼成柴油，生意好的不得了。当时我不知道啥是个落地油，有一次我坐车到WLMQ去，车上有几个黄萝卜，一路上听他们聊着落地油的事情，我也大概听明白了，就是什么...什么不太好的原油，他们要倒到指定的回收坑里，他们还说‘要是把这个拉出去炼了要发大财呢’。所以我当时就想听听这些回收坑在哪里，可是这几个哈怂半路上下车了。还好老天爷开眼，派来大头天使给咱们指了条明路啊，哈哈哈！”

听到这里，高佑发和大头才慢慢地明白了，韩榭的新梦想是要炼柴油。

大头向高佑发望去，心想这难道比登天容易多少吗？他们三兄弟，若要说炸个鱼偷个鸡，或者干个更高级点的，比如替城里的大哥收点保护费，或者给肯出费用的大哥们穿西装打领带的去站个场子啥的，那他们驾轻就熟。可是，“炼油”这个词是自打娘胎出来第一次听说，脑海中的概念不比这秃山上的草缜密多少。何况，这个叫原油的东西从哪里来？那不得花钱买？听说那个看久了能让人犯强迫症的磕头机能磕出这黑乎乎的玩意来，可是他们三个估计把头磕破也磕不出一滴来，除了自己现在还藏在自家碳房里没敢拿出来洗的衣服上沾的那点。再说了，即便是有了这黑乎乎的玩意，在哪里炼？各自提点回去在自家的煤炉子上炼吗？大夏天的，那可不得把人热死了。

高佑发也望着大头，俩人似乎在不约而同地想着：这个矮胖子确实犯羊羔疯了！

韩榭也不理会二人诧异的表情，低着头往嘴里夹着菜。他不抬眼看也能知道这两个哈怂在想什么，从小到大从来就没错过。他虽然是三个人里面年纪最小的，但从来都是俩个年长的为他马首是瞻。事实上，他才是三兄弟中的老大。

大头嗫嚅着问道：“韩榭，这...这...油咱们该怎么炼呢？”

韩榭放下筷子，边开啤酒边说道：“咱们先搞个小炉子试试手。方法我听我哥讲过，简单得很......”

高佑发打断韩榭的话问道：“那咱们的原油从哪里来呢？再说也得有个炼这玩意的东西啊？”

韩榭笑了笑，把打开的啤酒给大头和高佑发递过去，说：“原油嘛，咱们不是找见坑了吗？接下来就得想办法和这帮黄萝卜搞好关系，让他们给咱们弄点。至于炉子...，咱们先在这山窝子里随便支一个，如果炼成功了，咱们的梦想就正儿八经开始了。”说完，举过瓶子来和兄弟俩碰。

三兄弟又干了一瓶啤酒。

韩榭放下空瓶子，眼瞅着远处朦朦胧胧的博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咱们的梦想就要开始了啊！这么多年咱们一直找不到个好梦想，如今可算是找到了。如果咱们建个炼厂，以咱们兄弟的努力，绝对能比张小虎做的更大.......哦，不，张小虎不是咱们的目标，咱们梦想要更宏大一些！”

高佑发和大头相互望了一眼，心里都很激动。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没能确定下来个梦想，虽然韩榭想出来的梦想很多，但那都是天马行空的随口瞎扯，从来没有一个是寿长点的。如今韩榭在酝酿了好久之后约兄弟们坐在一起，正儿八经地谈论起了梦想，大头和高佑发仿佛觉得以往的迷茫全都消散了。虽然梦想的样子还不是太清晰，但目标似乎已经有了，希望好似就在眼前。

大头有点不放心，问道：“韩榭，你不会是像以往那样说着玩的吧？咱们以后就要以炼油为梦想？那这次真的要正儿八经干事了？”

韩榭没有立刻回答，又起开了三瓶啤酒，和大头、高佑发碰过之后才严肃地说道：“儿子娃娃不开玩笑，这就是咱们的梦想。如果将来能做大，上市才是咱们梦想的终极目标！”

“好，好，那咱们以后就不瞎胡混了。来，为梦想干了！”高佑发说着，率先举起瓶子喝了起来。

三个空瓶子放在了地上。

韩榭接着说道：“既然梦想是咱们兄弟共同的，那从现在起，咱们就得定个章法，要不就乱套了。我就...临时当咱们三个的负责人吧，你俩没啥意见吧？”

“就听你安排，说干就干！”大头大声答道。

“你安排吧，怎么个干法我俩听你的。”高佑发也答道。

韩榭举起第四瓶酒，饱含真情地说道：“好，好，好，既然没意见咱们就再干一瓶吧。只要咱们兄弟共同努力，梦想一定比那博峰的尖尖子还高呢。”

放下空酒瓶，韩榭夹了两口菜，抬手抹了抹刚咽下去一块豆腐皮的油嘴，说道：“明天，咱们就开始选地方先支炉子，等炉子一支好，我就找黄萝卜弄原油去。”

大头听到“黄萝卜”三个字，便担心地问道：“韩榭，你该不会是要找和咱们打架的黄萝卜吧？那几个人狠着呢，你找他们可不行。”

韩榭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找的就是他们，不打不相识嘛。不信你俩看着，用不了多久，这些黄萝卜就都是咱们的朋友了。”

风抚过草地，枯草抚着新生的嫩芽沙沙作响，月亮躲进云层里了。

韩榭在黑暗中举过酒瓶子，继续说道：“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咱们能有个十立方的罐炼上一年，一人买辆车没一点含糊。剩余的钱…...就给我们头哥找一个比校花还漂亮的女朋友。哈哈哈！”

大头和高佑发没有笑，仿佛在憧憬着美好的梦想。

韩榭便又补充道：“嗯，我说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咱们就要像历史上的...什么来着？就是有衣同穿，有饭同吃，有钱一起造，有女朋…...当然各是各的。哈哈哈！能者多得嘛。”

大头和高佑发都被韩榭逗笑了，其实他们现在已经达到了这一境界。唯一缺憾的是，除了韩榭已经谈过几个，大头和高佑发都没有女朋友。

啤酒瓶又“咣”的一声碰到了一起。

韩榭在黑暗中往地上奠了点酒，抬手指着黑乎乎的博峰说道：“佑发、大头，从今天起，咱三兄弟将共同为梦想奋斗。无论多苦、多难，我们都要肩并肩地走下去，不到达梦想的巅峰，谁也不准退缩。大头，你怂确实没记错，这旁边就是块坟地。我之所以把大家约在这里商量咱们的梦想，就是想让鬼神作证，我刚才描绘的梦想一定能够实现！我也向博峰发誓，只要咱三兄弟齐心协力，将来无论我们做到多大，咱三兄弟的感情就像…就像...像我身后的这棵老榆树一样…一样顽固！干！”

月亮钻出了云层，在空酒瓶上反射着清幽幽的亮光。三兄弟互相搭着肩膀，像半截子斜倾的矮墙，摇摇晃晃地踩着蹚土往山下走去。喊着，叫着，唱着歌，吓的夜虫儿都钻进了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