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双镜中清澈的眼眸。

斗转星移，她似乎也是坐在这张梳妆台前，看着镜子倒映着自己的脸。

一张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是清丽秀气的美人面。

扬唇一笑，如初春的花朵在春意中舒展自己的花瓣。

父亲大手抚摸她的头，慈爱的看着她。

再恍惚间，她已经跪在父亲的床前，拉着落在床下的他的手，耳边传来他小声的嘱咐：

“玉...玉儿，不要去找，不要...我病入膏肓，照顾...好你的母亲和弟...弟弟。”

“你们...一定要平安...”

那双手无力的垂下。

再转眼，她翻阅着父亲落下的遗物，杂书。

一页一页，一字不落。

最后，时间突然定格在她收到镇长求婚帖子的那一瞬间：

“秦氏有女名香玉，贤良淑德，闻名一方。吾儿见之，昼夜难眠，夜夜入梦，对姑娘思之过深，本人不胜惶恐，特此替独子求亲，明媒正娶，望姑娘三思，其孤弟也可进入府中，方便照顾。”

这是阳谋，赤裸裸的阳谋。

若她答应，从此便身陷囹吾，小宝未通晓事理，如同自取灭亡。

若不答应，便置自己于不利的境地，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带一个小孩，难免落人口实。

父亲念及同乡情谊，一时心软，并没有向上通报他做的那些事情，想着与他细说，让他能够回心转意。

可结果往往不遂人意，一时不慎，便遭奸人毒手，等发现时，早已无力回天。

如今，那人更是要赶尽杀绝，不留祸害。

坐在梳妆台前，她望着镜中的容颜，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一张，如花似玉的，少女的脸。

回到现在，她一手拿着铜镜，一手颤抖着，把面纱取了下来。

她终于有这个勇气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了。

那是一张被伤疤贯穿的脸。

光滑的皮肤如旧，从左下到右上，一道巨大而狰狞的疤痕，像蜈蚣一样，盘桓在她的脸上。

那天后，她意外毁容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是她自己亲手干的，她亲手拿着一把匕首，给她的脸开了一道口子。

匕首划过脸上的感觉，好痛。

容颜被尽毁的感觉...好难过。

但再痛，再难过也比不上双亲被害，身负血仇的钻心之恨！

她这也是阳谋。

以她嫡长女的身份地位，是万万不可能为妾的。

而若明媒正娶一个容颜尽毁，比妖怪还面容可恶的正妻。

镇长一家子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而又有谁会在乎一个毁了容的，还带个拖油瓶弟弟的女子呢？

她赌对了，婚约连忙被收回，大家除了不敢靠近他们，也没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她把面纱放在一旁，看着镜中自己可恐的容颜，想到了孙掌柜今天上工时告诉自己的话。

她突然一笑，那道伤疤看起来更为可恐。

机会来了。

一阵晚风透过窗隙拍在她的脸上，她突然抬头，透过窗，看着天上的月亮。

不知何时，她和父亲也曾一起看过月亮。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那朱颜易改，人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