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阳试图翻身躲避,可那拽到自己的手臂,到现在还死死扣在自己的脚踝处。灰黑色的手臂,是从行尸堆里伸出来的,如同一把嵌入墙壁的铁索。
眼见挣扎无用,命不久矣。李守阳脸上显现出一抹苦笑。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这短暂一生的画面。
自打他记事起,李守阳便生活在叔父家中。在那深宅大院中,有几个整日面无表情的佣人照顾他的起居。府中有他单独住的院子,提供他单独吃的食物,却无人理会他,也从未有人管教过他。他就像一个透明人一般,无论是做了错事还是好事,也无人责备或赞赏。有一次他一连在外面玩了三天没回府,当他满身污垢的回来时,没人问他去了哪,做了什么,甚至没有一丝惊讶。
七岁那年,他入了学堂。结识几名好友,也终于有人能和他说说话。和他一起爬进妓院的好友,也是那时候相识的。因为无人管教,也造成了他放荡不羁的性格。
好在他天资聪慧,乡试、会试接连中第。就算是殿试,他也仅仅用了八年,便中了进士。那一天,他居住的院子依旧冷清,几年难得一见的叔父,也仅仅在院门外,远远的看了自己一眼。李守阳记得那是一个天气阴沉的傍晚,他看不清叔父的样子,也瞧不出他的表情,但高大的身影负手而立,使他能确定,那就是自己的叔父······
数月后,一纸文书调任刑部督给事中——正七品,期间李守阳也时常外出办差,有机会领略大好河山。可外出的日子里,他也看到了百姓太多的苦难,让他第一次有了人生的志向。
直至嘉靖二十三年,见识到百姓的疾苦、朝廷的腐烂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后,李守阳饮酒大醉后,发出了抨击大臣与皇帝的言论,被收押下狱。再后来被贬至边塞小镇——阳县。
“守阳守阳县,当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李守阳内心自嘲道。
想到自己孑然一身,最后能在这边塞小镇度过余生,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归宿。阳县磨平了李守阳的棱角,他不再有报国为民的雄心壮志,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李守阳就这么平静的看着,距离自己不足几寸的行尸,只求对方别让自己死前太过痛苦,便闭上了眼睛。
“葵水·朝露清明!“
稚嫩而有力的声音传入了李守阳耳中。
原本扑向李守阳的尸群,下一刻如遭雷击,纷纷倒飞而回,再重重地摔在地面,发出响亮的金石敲击声。
李守阳转头看去,只见行空已然施法完成,双手法印前指,一颗颗水珠凭空的连续从指尖射出。水珠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每一滴都精准的打在行尸的头部,并迅速没入脑袋中。水滴如雨点射出,所过之处尸群如狂风吹过的麦田般倾倒。很快,整个平台能站立的,又只剩下李守阳三人,以及狐妖子月。
此时山里再次刮起了山风,空气的温度也是一降再降。可就算这样,三阳真人的额头依旧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让他不由得一边喘气,一边捞起袖口擦汗。
半只脚刚踏入鬼门关的李守阳,终于挣脱了钳住自己脚踝的行尸,从地上爬起。感受着心脏剧烈地跳动,李守阳这才知道,自己面对死亡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坦然。
行空转身面对子月,挺着小身板傲然道。
“妖怪!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子月嫣然一笑,看向行空的目光,如同看着孩童嬉闹一般,并不做声。
“道友法术了得,颇有几分清微派的影子,不知是哪一门弟子啊?“
子月身后的黑暗中,传出一名男子的声音。下一刻,一名红衣男子缓缓走到子月身旁。这名男子有着与外表不相符的嗓音,明明看年龄和李守阳一般,但说话的嗓音少说也有五十多岁。
男子与子月并肩而立,不用多说,单凭衣着就能知道两人的关系。不过,就容貌而言,因为子月太过绝美,让人下意识的觉得红衣男子配不上子月。
见到男子,子月丝毫不顾及李守阳三人,脸上漏出了一丝娇羞的模样,轻轻搂住了男子的胳膊,轻声细语道。
“你来啦!”
男子宠溺的看着子月询问。
“你没事吧?”
看到子月微微摇头后,红衣男子这才转头看向李守阳三人,等待着三人的回答。
三阳真人缓步踏出两步回道。
“清微水字门,道号三阳!”
红衣男子眼中略显惊讶,“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起来。
见对方不说话,三阳真人再次开口。
“道友气息内敛,藏炁的法门倒是极为了得。不知师从何处?”
“武当全真六子——文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