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到了楼前,尘凡却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虽然楼里是别有洞天,但尘凡感觉吧,再怎么好看,也抵不了美食带来的满足感啊。他满脸都是疲惫,眼神也有些呆滞。或许是因逛了太久,他弓着个身子,悬垂下两根摇晃的臂膀,一脸皱巴巴地抬头望向姜云流,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看看你那可怜的儿子吧,再不吃饭,他就要饿死啦!”
虽然他们是慢慢散步过来的,但为了吃这顿饭,尘凡当真是跑了不少路。而他虽然劳累,但却也没要求父母抱着他,虽然他好几次都想这样做,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在他看来,他自己很累,父母也定然很累吗,他们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为了在他面前维持大人所谓的“面子”。而他自觉很是孝顺,不仅没有道破他们的小心思,反而还在路上三四次的要求停下休息,当真是个好孩子。
而现在终于是到了目的地,他总归是能好好休息休息,吃顿好吃的了。若尘凡再大些,懂些文墨,他定然会想:这回,当真是舍命陪君子了,为了吃顿饭,差点没把小腿跑断。他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自己的小腿,觉得有些委屈,便有些气鼓鼓的撅起了小嘴。他突然间又冒出个念头:要不要像那唱戏的一样,瘫坐在地上,然后带着哭腔的大吼一嗓子——“哎呦,我的老腿呦!”,顺便再摆摆手,拍拍腿,作一副伤心欲绝状。但他偷眼瞧了瞧正在布菜的伙计们,想着还是算了吧,这人太多了,有些丢脸呐!
精美的碗碟中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飘散了的菜味肉香不断纠缠融合,然后又散向整片空间。尘凡原本还在天人交战,作着思想斗争,但这股香味实在是异军突起,打的尘凡措手不及。菜在被摆到桌上的瞬间,尘凡便像久旱终于等到了的暴雨狂风,霎时间便被冲散了所有的思绪。他不住地吞咽着口水,紧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伙计手中的菜碟,只等着上完动筷。
仔姜烧鸡、合川肉片、八宝葫芦鸭、清蒸鳜鱼、富贵虾包、清蒸狮子头、金汤佛跳墙、素烧四宝、梨藕荸荠汤、蜜枣酥、玉兰花酥……
琳琅满目,香气四溢。尘凡吃的兴起,飘飘欲仙,但疲惫也在这时袭来,吃着吃着,便头如倒葱。起初,刘珏还紧张了一番,一顿检查下来,发现啥事没有的时候又是哭笑不得,只能边感慨,边把椅子一并,让他好好睡觉。
伴着满屋的菜香,尘凡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他的父母、爷爷、还有白羽叔叔,他们齐聚一堂。堂屋里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的佳肴,而他们坐在桌前欢饮达旦,场面好不热闹。尘凡左手握着个鸡腿,右手提了壶酒,在他们之间不断的跑来跑去,忙的不亦乐乎——为他们倒酒,听他们一声声的夸奖。然后他更加喜滋滋,乐呵呵起来,笑容也遍布在了整张脸上。但席面好像又有了变化,不知谁人闯入了其中,好像是谁在和父亲打着招呼,尘凡偷偷的瞄了一眼,只知道是有人,但就是看不清样子,只觉得那人声音好大,但这也没持续多久,场面便又变回了原样。他继续笑着,又忘乎所以地啃了口鸡腿,觉得口渴,顺手便把右手的小壶提到了嘴边,嘴对着小壶口地喝了一口,酒水入口却没什么味,但脑中却突然像是有一道声音在说:“这是酒,你怎么可以喝酒呢?”尘凡当场石化,他抿了下嘴,却又觉得奇怪,这分明就没有味道啊,分明就与他偷喝的味道一点也不相同啊。想到偷喝,他有些心虚地偷眼瞧了下父母和爷爷,刚心中窃喜他们幸好不知,但转瞬间,自己就被他们抱了起来,一阵拍打,但又好像不觉得疼痛,只感觉有些颠簸。挨打中的他又想到,平日的挨打好像也没什么疼痛的感觉,只是动静有些大,难不成这次换花样了?尘凡疑惑地想着,但过了一会儿,父母好像气消了,不再打他了,他一脸知错,赔笑似地望着父母,却发现他们的身影很是模糊,那感觉很奇怪——很接近又很遥远。明明看不清面容,但尘凡知道,那就是他的父母。尘凡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是一片朦胧虚无,此时的他们不知身在何处。尘凡有些担心,更有些害怕,他赶忙上前抓住他们的双手,想要跟上他们的脚步。尘凡用力地奔跑,努力地靠近,但始终徒劳,他们总是那般的遥远,明明就近在咫尺,但就是仿佛隔了整个世界。他愈加害怕,开始大喊大叫,折腾到筋疲力尽后,又开始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但,却始终唤不来他们的停步。他无法忍受,更不能接受,哪怕身心俱疲,手脚被束缚的没有一丝力气,但他就是挣扎着想要打破这个世界的束缚。哪怕这是徒劳,但他就是不撞南山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可就算是到了南山和黄河又怎么样呢,山挡伐道,水阻建桥。
尘凡一阵艰难的“脚踢拳打”,但效果却是微乎其微,几尽没有。尘凡身处的场合也不知在何时发生了变化,哪里还有什么虚无浑沌,给尘凡的感觉,应该是一个满满当当甚至有些拥挤的房间。他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躺在床上,他想要观察,但却发现身体不能移动,就仿若“粘”在了床上一般,他有些慌张,却也只能一点,一点的尝试……
而此时,他又听到了一声亲切的呼唤,那呼唤不知从何而起,但从诸如“凡儿”,“尘凡”此类的话语以及那听着很是熟悉的嗓音,他便敢断定那就是来自他的父母。伴随着声音的增大,还有着一阵幅度慢慢增强的摇晃感,尘凡渐渐的镇定下来,缓缓的清醒了过来。
尘凡睁开双眼,半眯,精神仍有些恍惚,有些难以集中。刘珏见状,辅以宁心丹,又施了一个静神决。丹药悬浮在离尘凡鼻尖一寸处,药香袅袅,通过呼吸,化入尘凡体内。过了一会儿,尘凡精神里的疲惫一扫而空,眼神里又恢复了往昔的清澈和明亮,全不似刚刚的倦怠和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