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名叫祥生，弟兄六个，家里排行老四，三十出头。正在等待生产的妻子叫灵芝，和祥生同岁，她在家里是老大，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即将出生的是们的第二个孩子，大女儿燕子三岁半。

“听说现在风声紧的很，队里看得很严，我出来的时候都是贴着房边溜着过来的，生怕有人问我出去干啥”。巧生妈小声说道。

“可不是，那天支书还打听老四家的啥时候生产，我含含糊糊说估计快了。”爱梅擦去灵芝脸上的汗，在盆里将毛巾摆了摆水。

“已经是这样了，说啥我都要生，燕子刚落地儿时，老四都吵嚷着必须再生一个。”灵芝躺在老式的木板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薄薄的褥子，眉头紧锁，眼睛瞪得老大。屋顶的灯泡发出微弱的黄光，照的墙角的蜘蛛网越发模糊。夜里十点半，经过六个小时的阵痛，一名女婴来到了这个世上。

“咋会又是个女娃娃！老四家那肚子尖尖的，谁见都说第二胎肯定是男娃。没有儿子，那就是绝户！””燕子奶奶嘟囔着，扔下了手中的小被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出去。

“女娃咋了，女娃将来照样能养活我们，女娃像男娃一样，会孝顺我们！”灵芝竭尽全力生气的向婆婆喊去，泪水不自觉的溢出眼眶。

“闭嘴吧你，生不出儿子你还有理了。”祥生怒气冲冲地喊道。

“哎呀，她刚生产完，虚弱得很，你就少说两句吧。”祥生大嫂劝说着，把他推了出去。二人匆匆将灵芝收拾好，巧生妈给虚弱的灵芝弄了碗滚烫的红糖水。灵芝虚弱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旁边的小被子里裹着的婴儿，娇嫩的皮肤如同清晨的露珠，耳朵白里透红，粉嘟嘟的小嘴儿不时地抿动着，浑然不知这一生的命运如何铺开。

堂屋里，燕子奶奶、祥生、祥生大嫂、巧生妈围炉而坐。

“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想要儿子还得再生，这个必须送出去，爱梅，你赶紧找个合适的人家。”燕子奶奶斩钉截铁。

“娘，孩子刚落地儿，等等再说吧”祥生嫂子答道。

“老四，你自己想清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将来你老了没人管你，你可是要受大罪，我把你们弟兄几个拉扯大，现在你们不也是挺孝顺嘛，周围的人都说我老太太有福气，生了六个儿子！”燕子奶奶一脸骄傲的瞥了一眼低头沉默不语的祥生。

“大嫂，你还是找个好人家把这姑娘送出去吧。人家都说养儿防老，我要这么多姑娘没用，还是得要儿子，不能让别人笑话我。”祥生狠狠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利索地踩灭了。

“你怎么那么没出息！西头的百川家、前排的黑孩儿家，都是两个闺女，人家怎么养活了？你就不能争争气，她刚从我身上掉下来，眼睛都没睁开，你不心疼，我当妈的还心疼呢！”里屋传来了灵芝歇斯底里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