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十四岁那年,父亲遇到了自己心仪的人。在父亲眼里,这个女人和灵芝的母亲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父亲三番五次乘车回家,拉着母亲去离婚,母亲虽然瘦弱,但是个倔脾气,要么死死的抱住柱子不撒手,要么把自己锁在屋里任由父亲砸坏了门。灵芝姐弟几个眼里的父亲不再是“工人”模样,而是欺负母亲的魔鬼。姐弟几个虽然年幼,但隐隐约约明白母亲和父亲的对话,心里都替母亲捏一把汗。每当远远的看到父亲从中巴车上下来,玩耍的弟弟们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去,气喘吁吁的告诉母亲快躲起来。
灵芝爷爷是个明白事理的,他看见儿子回来,总要拿着拐杖追着他打,一边叹气一边埋怨:“我养了一个不孝不忠不义的儿子,才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待父亲把家里砸个干净后,无处发泄,便对着几个孩子连吼带吓:“芝妞,德新,德庆,德强,你们说,你们跟谁!”几个孩子便异口同声嘶吼着,“跟俺娘!”
父亲坐车走了,家里只剩下砸坏的门和窗,还有几个受惊吓的孩子。母亲这时候总是默默捡起坏了的东西,忍着泪修修补补,然后若无其事的去给一家老小做饭。那几年里,灵芝和母亲、爷爷、弟弟妹妹,经受了无数次的折磨和痛苦挣扎。
德强从包里掏出珍藏已久的饼干,用塑料袋托在下面,小心翼翼的掰递给燕子,又将掉在袋子上的碎屑塞进了二姑娘的嘴里。
“大姐,二姑娘叫啥?”
“还没有起名字呢,前几天接种打疫苗,你哥在上面填的‘小妞’,我还寻思着叫啥好呢。一直也没上户口,队里前几天来人了,要罚八百块钱,说是不交钱就不给开证明,不能上户口。”
“罚款交过了吗?”
“前两天你姐夫把家里的粮食卖了卖,又问大嫂借了200块,交上了。”
“那就行。”
“对了,德强,你有文化,你给二姑娘起个名字呗。”
“燕子大名叫清燕,二姑娘叫清然咋样?清然,像清水一样干净,遇到事情能够淡然。”
“那挺好。”灵芝说着,抱起了小家伙,欣慰地说:我们老二也有名字了,再也不是没人疼的孩子了。”
阳光下,清然舅舅拿出在当时罕见的照相机,将清然放在破旧的小推车里,拍下了人生最早的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