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黄梅和安其民来不及高兴,因为清明街也是那年夏天拆迁的,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们各自搬到了不同的安置房,邻居间的情谊也消散了许多。
安家佳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从挨家挨户变成了楼上楼下或者其他楼,怎么就不如以前亲密了呢?
安家佳搬进了一户三室一厅,安家佳的房间里也终于装了空调,她还有了自己独立的衣柜,按理说安家佳是开心的,但她一直被一种哀伤包裹,这种哀伤是对清明街的不舍。因为安家佳的坚持,他们家成了清明街最后一户搬走的人家。
沿海城市的夏天除了炎热还有一种潮湿,这种潮湿就像是澡堂里氤氲着的水雾一样,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都会浑身湿黏。
所以一到夏天,直到太阳落山后,要出门或者干活的人才会行动。
大的家具都已经搬走,黄梅和安其民骑着一辆三轮车来收拾零散的东西。
清明街里已然进入了待拆迁的状态,本就不宽敞的路面上全都是被丢弃的有破损的桌椅、锅碗瓢盆……一些扫帚和箱子斜在路面上,阻挡了骑三轮的安其民。
安家佳跳下三轮车,把挡灾路面上的东西都放到一边,她拿起一根扫帚,想起这是邻居王奶奶经常用来打她孙子的;安家佳脚边是一个摔碎的了碗,那个碗是一圈蓝色花纹,是邻居陈姨家的,安家佳小时候饭点时到各家晃悠,看每家都吃什么好吃的时注意到过,陈姨家的碗是唯一一户成套的,陈姨告诉她,是亲戚从台湾背回来的……
物是人非不一定都是带着不好的情绪,如今大家都搬到了新房子里,日子也越来越好,清明街也要跟上时代发展,政府规划是要盖一座医院。
安家佳记得,那天她坐在安其民的三轮车上,回头看着有些狼藉的清明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突然跳下三轮车,说自己要去拿个东西。黄梅问她是什么?院子基本上都收拾完了,她确信没有落下东西。
安家佳好像没听见一样,往清明街奔去,一直跑过自己家门口,来到了孟秋家门前。
孟秋家门口的锁都坏掉了,一扇门半掩着,透过门看进去,院子内暗沉沉的,杂草丛生,显得有点恐怖。
安家佳没有往里面去,安家佳心想,清明街拆除以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孟秋还有共同记忆的地方就不再存在了……
想到这里,被无数离别诗词熏陶过的安家佳不禁悲从中来,她眼泪汪在眼眶里,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到左脚被什么东西硌到了,她低头一看,是几块小石头。安家佳一看,是从门边墙上掉下来的。
安家佳在书上看到过古人在离开故乡之前,都要带一捧故乡的土壤,以做思想之念。
想到这里,安家佳迅速弯下腰,将脚边的几块石头踹到兜里。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热浪也不再猖狂,安家佳额头上挂着细细的汗珠,但是临近夜晚,有风从海上吹来,安家佳发丝飘动,她认真地又看了一圈孟秋家的院子,想把眼前的场景刻在自己的脑海里,直到最后一抹天光也消失殆尽,她才离开。
黄梅坐在三轮车上一只扶着一堆摞起来的盆,另一只手一直在扇风,炎热的天气总会考验人的耐心,所以再看到安家佳天黑才回来时,黄梅忍不住生气,她板着脸问安家佳,什么宝贝东西?找到现在?
安家佳摸了摸口袋里的石头,摇了摇头,说自己记错了。
黄梅觉得无奈,赶紧催安其民快点出发,安家佳身体随着三轮车摇晃,清明街也消失在视线里,安家佳一直摸着石头,不说话。
在安家佳开学前,搬家才全部搬完,带着一些离别的愁绪,安家佳走进了一中。
在那个八月末一中安排了军训,开学第一天,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还经历了酷暑下的军训,每个孩子内心都有些烦躁。
班主任还没来的晚自习,学生们都蠢蠢欲动。
坐在第二排的安家佳都能听得到最后排男生在谈论科比,整个班级闹哄哄的,让安家佳连书都有些看不进去。
此时,有人推了推她胳膊,并且塞给她一张纸条,用手指了指是后排人传过来的,安家佳打开纸条。
上面写着:你叫什么名字?想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