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铭义见翠儿提到儿子,举起的手就打不下去了,只恨恨跺着脚说:“你...你还怕别人听到?昨晚偷人怎么不怕别人晓得?”
翠儿知道,只要死扛着不认账,即便铭义知道她在宾馆里待了半夜,只要不是捉奸在床,她就可以说只和熟人聊天。夜里和外面男人在一起是不好听,但还不至于把她沉江。翠儿自小走南闯北,绝不是秀绮和二妮子可比的,念头一闪便理直气壮的骂道:
“你个挨千刀的,做事没本事,却会糟蹋老婆!你今天不说个子丑寅卯来,我跟你没完!”
“你...你还想抵赖,人家看见你...大半夜才从男人房里出来”
“好嘛,这是成心往死路上逼我呀!谁看见了,谁捉奸在床了?咹?”
“你...你...满镇子都晓得了!九老爹要我问你,你还要不要脸了?”
翠儿一听丰学堂都知道了,明白再不能完全推干净,便嚷道:“九老爹,就是十老爹问,我也不怕!我在路上遇到老亲戚,和他唠唠家常怎么了?犯哪家王法了?!”
铭义听说是亲戚,而且只是唠唠家常,心里便轻松了许多,气也消了许多,便问那亲戚是谁。翠儿见铭义气缓了,知道他是个好对付的,便说那晚去学打毛衣,路上遇到个老亲戚,就在他房里坐了会儿,聊聊以前和现在的事。其实翠儿不用多说,说多了反让铭义起疑。她是北方人,怎会在红石矶遇到亲戚?何况丈母娘之前就说过,她们家连近点的亲戚都没了。显然,这亲戚是假的。他意识到翠儿可能在说假话,心里便又鼓胀起来。据翠儿和别人介绍描述的,那个男人不仅长得好,肯定还有学问,而且非富即贵。丰铭义又乱起来,想起芦柴场的那个骚女人,进而想到翠儿赤条条躺在别人怀里,一阵恶心,便愤然道:
“不对,你家早就钮亲戚了,肯定是野男人!”
“这日子还过他娘的腿呀!这么糟蹋人,不就想我走嘛。好,好,就让你找婊子二妮去,找烂女人秀绮去,我带着兴国走,躲得远远的!”
翠儿一边骂,一边就收拾东西,俨然是坚决要离开的样子。铭义一下就呆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正僵着,丈母娘忽然带着兴国回来,见女儿发脾气收拾衣衫,便问怎么了。翠儿便戟指铭义道:
“他自己和外面女人扯不清,看我碍事了,就红口白牙糟蹋我!不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还站着干什么?也收拾收拾吧,我们带兴国离开红石矶!”
林寡妇听说女婿糟蹋女儿,便眼一瞪说:“俺说铭义,翠儿一心跟了你,你怎么糟蹋她呢?这不是男子汉做的事!你要是嫌俺们,直接说出来嘛,俺们离开就是!”说着就拉起兴国道:“走,跟姥姥走!”
丰铭义顿时慌了。老婆跑就跑吧,她既然有了野男人,心就不安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管不住。可是儿子是他的希望他的命啊,别说两个女人带他走,就是把儿子留下,他父子两个怎么过?饭都没人烧。怎么办?和丈母娘挑明翠儿的事?不行,他没抓住现场,讲出来还是自己吃亏。丰铭义是真急了,突然向林寡妇噗通跪下,说:
“我不问了”
林寡妇见女婿如此,知道他是知错了,便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起来吧,我要烧饭了”
翠儿虽然没离家,可丰铭义见她成天无精打采的,便像苍蝇掉进肉汤,心里一点都没安生。
过了端午节,江水眼看着就涨到堤坝基脚了。五月南风发大水,呼呼大风在宽阔的江面上掀起滔天巨浪,一排接一排赶过来,涌进十八汊,再砸向新拦的小圩。大师傅说,现在不必一层层铺开填土了,要从两头向中间合拢,填多少算多少。可是丰彰德不同意,说:“从下到上先按三分之二甚至五分之三的宽度合拢,到冬季水退了再加宽补齐”。大师傅一听就青白了脸,很不客气的说:“儿戏嘛!那样的窄堤坝,大浪拍过来能扛得住?”。丰彰德说应该可以,大师傅说绝对不可以。两人嘴来嘴去的几个回合,丰彰德恼了,说就算塌方了也是我的钱,不怪你。大师傅见东家说了绝话,倔劲也上来了,眼一瞪说:
“吃了灯草灰,你放轻...话!”
“诶诶,怎么骂人呢?”丰彰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