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刘安邦接受排查结束,朝这边走了过来,有禁卫要阻拦,被金宝摆手阻止。同行的还有钧林和铁瑛,三人自从叛乱爆发之后,在一起多日,也算建立了匪浅的友谊,毕竟都是匠师圈儿内的天之骄子,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然而他们最佩服的还是张钟鸣。
起初认识总觉得他不过是比自己背景更深厚的纨绔子弟,随着时间推移,重情重义、冷静果决、天资无双的种种特点令三人肃然起敬,尤其是娶了位绝世容颜的妻子,这是刘安邦最服气最羡慕的。
可是此时,叶倾城生死不明,张钟鸣又陷入痛苦的幻境中,不由得让人感到天妒英才,上苍不公。
“可汗陛下,太子殿下。”刘安邦等人行过礼后,又朝王永几个拱了拱手。
乌力吉指了指旁边的座椅道:“坐吧,安邦,你爹跟我是老熟人了,不必多礼。你俩也坐。”
等三人坐好后,正好将张钟鸣围在中间。乌力吉接着之前的话道:“正好安邦在此,虚拟世界的有关情况很大一部分都由你爹主导,等会儿有些疑问你负责解答。”
刘安邦苦着脸道:“陛下,我跟我爹一年都说不了几句话,他也坚决反对我接触脑机,说实话,我压根就没进过虚拟世界。”
王永诧异道:“匠神发明的脑机,却不让自己儿子使用,可见这个玩意儿肯定有问题。可是,我师父作为匠神的师弟,为什么还有虚拟身份?”
刘安邦解释道:“王兄,您是连康大人的弟子,难道不知道他的天赋本能是一脑两用吗?虚拟和现实两个世界对他来讲就像是交了会员的电视频道一样,随时可以切换,连广告时间都能够取消。”
“连康这老小子藏的够深哪,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能耐。”乌力吉鄙夷道。
刘安邦继续道:“不过我爹曾经提过,说虚拟和现实不能以单纯的真假来区分,若是有大神通,便可两界自由行走。他说的自由行走,不是简单的脑机互联,而是真实的穿越。”
乌力吉点头认可:“不错,看到钟鸣身后的这个家伙,我就突然想到了这一点,自由穿越两界,这是至尊才有的手段,但是将自己的虚拟身份带到现实世界,却是闻所未闻。”
刘安邦盯着“丧钟”研究了半天,接话道:“各位,你们看,它严格来讲并不是完全穿越过来的,而是用类似于投影的手段,以能量体的形式降临到这个世界。其实它和张钟鸣还是一体的,不过是通过一种未知的方法召唤出来。”
“可是它却拥有无限接近传奇境的力量,”王永不解地询问金宝,“殿下,你不是说钟鸣他极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晋境吗?如果丧钟具备高阶宗师境的实力,那是不是意味着钟鸣他已经打破了桎梏?”
金宝的知识储备不允许他做出过多的解释,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乌力吉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隐晦地答道:“人在极端情绪的主导下,确实会出现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他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很有可能打破了体内的那层枷锁。”
郑浩叹息道:“有什么用,都这个样子了,就是成了至尊又如何。”
乌力吉照他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说什么败兴话!好好盯着,等待奇迹发生。”
无边的黑暗中,张钟鸣静静地站着,全身都无法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光亮。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眼前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地脚下,劲风肆虐着青草地,如波浪般翻滚。一头通体雪白的猛虎半掩在草丛中,额头插着一支利箭,张着獠牙丛生的巨口,舌头耷拉出老长,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一位身着淡绿色短裙的妙龄少女,脑后挽着俏皮的马尾辫,头戴绿藤编制的发冠,正哀伤地跪坐在虎尸旁低头轻声抽噎。美女野兽,居然在这天地间呈现出一种无比的和谐。
张钟鸣正想试着开口,眼前画面一闪,突然出现一道男子的背影,身姿挺拔,一袭黑色劲装,留着和自己一样的寸发。他手中握着一张雕花巨弓,木质弓臂鎏金异彩,弓弦在阳光下闪烁着如彩虹般的光泽,看品相绝对不是凡物。
男子背负双手,踩着柔软的草甸,一步步朝死去的虎尸走过去。
妙龄少女抬起头来,清雅的面容虽显稚嫩,却脱俗超凡,有种无法形容的美,张钟鸣没来由地感到一种亲切。她望着对方,皱起眉心质问道:“可是你杀了我的小白?”
男子猛地停住脚步,显然也是被少女的美貌惊艳到,他卸去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回答道:“它叫小白?我还以为是头无主的野兽。”
少女目不转睛道:“我就问是不是你杀了它?”
男子看着那支插在虎头上的箭,有些尴尬道:“......应该是吧。”
少女站起身子,从腰间抽出一条墨绿的长鞭,指着他娇叱道:“那你就给它偿命吧!”
画面一闪。
依然是这片林地,风已停歇。
一棵苍劲的大树之下,立着一座新坟,坟头没有墓碑,只插着一支箭矢,箭头朝上,银光闪闪。
依然是那位少女和男子,男子蹲着将最后一捧土覆上,女子立在旁边默默看着。
“我可不知道你是转世的白虎,下辈子若是再遇见,我指定绕开你走。”男子喃喃道。
少女冷不丁踢出一脚,男子没防备栽倒在坟边。
他揉着屁股道:“还没消气呢,要不这半边屁股再来一脚?”
少女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又憋住道:“小白跟了我多年,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当然心中有气。”
男子拍了拍土,站起来道:“想要孩子还不容易,回头我帮你,咱要他七八十来个养着玩儿。”
“去死吧!一句正经的都没有。”少女转过身不理他。
男子跳到她的面前,笑嘻嘻道:“放心好了,明天就陪你去找孩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任你挑选。”
“这是你说的,”少女有些小激动,转头看了看坟包,又变的难过道,“小白可通人性了,被你这么一射,也不知几时才能投胎转世。”
男子背着双手,安慰道:“太通人性不好,容易伤感情。你去过雺雾国吗?那里住着许多的太攀蛇,据说有的已经生出两颗头颅,比火车还要长,回头我带你去捉一只当宠物。”
少女白了他一眼:“少吹牛,就凭你,还不够给它们塞牙缝。”
男子仰起脖子,豪气道:“我张子轩从不吹牛,五年,五年之内,必兑现诺言!”
张子轩!
我的父亲!那旁边的这位绿裙少女应该就是母亲钟燕苏!
这是他们相识之时!怪不得刚才见到母亲的脸庞时会有熟悉的感觉,自己身上流淌的可是他们的血。但我从来没见过他们,脑海里为什么会有这种影像?
张钟鸣虽然不能动弹,但还是能感觉到浑身在激动地震颤,喉咙张开想要迫不及待地发出声音,却突然眼前一花,又转换成其他的画面。
一头小兽,半人高,犬首麟身,四肢粗短,被年轻的张子轩单手按住脑袋无法挣脱,扭动着尾巴呜呜直叫。
“巧不巧,刚走了小白虎,就逮着条小黑狗。瞧这品相,怕不是传说中的金睛犼吧?”张子轩另一只手揪起它的尾巴瞧了瞧,“嘿,还是条公的!”
少女钟燕苏拍掉他的手,没好气道:“别弄疼它了,这不是金睛犼,是具有王者血脉的望天犼!这么小一点儿,应该才出满月,小心它妈妈就在附近。”
小兽脱离张子轩的掌控,似乎感受到钟燕苏的善意,摇头晃尾拱在她怀里撒娇,逗得她咯咯直笑。
张子轩看着这温情一幕,恍然道:“听闻上古时期有一族擅长操控野兽,莫非你是他们的后人?”
钟燕苏笑嘻嘻道:“倒也不是,我只是真心爱护它们罢了。兽类与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甚至比人更纯粹,我不喜人世间的尔虞我诈,倒是这些兽类更好相处。”
张子轩蹲下去,和钟燕苏一起抚摸小兽,小兽本能地对他呲牙,后来实在抵抗不住搔痒的爽意,结果干脆四蹄朝天,露出白嫩的肚皮来。
两人正在逗弄着小兽,忽地四周惊鸿连连,一头浑身冒着火光的成年望天犼出现在山顶!谁料它却并未扑下来,而是静静地望着钟燕苏,眼中星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燕苏也看见了它,站起身喊道:“这是您的孩子吗,可否屈尊下山一叙?”
张子轩大惊,拉住钟燕苏的手道:“你疯了?它可是王者级,一个不开心就能把咱俩吞了!”
小兽显然也发现了自己母亲,翻起身来朝着山上发出汪汪的稚嫩叫声。
那望天犼四蹄腾空,驾着身周生起的火云缓缓落在两人面前,小兽自是欢快地跑过去,母子温存一番。
钟燕苏毫无惧色,大大方方道:“您的孩子可是后肢先天乏力,奔跑起来容易失衡?”
望天犼明显一愣,踌躇半天,突然口吐人言:“确实如此,阁下可有法子医治?”是一位女性的磁性声音。
话一出口,惊得张子轩险些摔倒,就连张钟鸣看了也不可思议。除了先前遇见的由能量体凝聚的乾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未化人形的妖兽,不,像望天犼这种应该属于神兽,最顶级的神兽,能够直接以本体说出人类语言。
只见钟燕苏微微一笑,答道:“并非大毛病,我恰巧有能医治的办法,只是疗程漫长,待我回头将方法写下来,改日送到这里。”
望天犼看着自己的孩子像条小狗似的伸着舌头围着钟燕苏打转,犹豫了片刻,然后道:“我等族类虽血脉尊贵,却化形无望,尽管各有领域但极少与人为邻,既然你有办法医治,不若就让它跟着你吧。”
钟燕苏听了,连连摆手道:“您多想了,我怎能夺人所爱,割舍母子之情?”
望天犼又道:“犼之一族,自古便追随大能左右,成年后必然要自立门户。女娃娃,我虽为兽类,但血脉所致,却也能观气望运,看人相面,你们俩将来是有大成就的人,它跟了你不算委屈。”
张子轩在旁边道:“是吧,我就说将来我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你看人家神兽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