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酒器里倒进了酒精浓度更高的高地出产的威士忌之后,左培尔再用一根小木棍,将从酒精灯上引燃的火焰,小心翼翼地伸到了酒精之上。
“哗”地一下,一股蓝色的火焰便从威士忌上燃烧了起来。它轻柔、缥缈而温暖。与木棒燃烧时的热烈的红色火焰不同,酒精供养的蓝色火焰安静而柔和,颇有些冬日之日的意味。
左培尔小心地将提酒器深入雪莉杯里,蓝色的火焰在杯中跳跃着,直到酒精更低的威士忌浸没过来,将火焰扑灭。
“请吧,张伯伦先生。这是阿伯丁安格斯,以前的猎人在苏格兰高地的时候捕猎雷鸟时,都这么围聚在火焰旁,来一杯热饮。酒与火能舒缓孤独,驱散恐惧,拯救灵魂。”
左培尔递来的酒,喝起来很特别。不是刚刚那种喝起来热烘烘的口感,柔和、丝滑、安抚内心。而纷扰于威尔逊内心的杂念,在此刻都是安抚了下来。手脚那因为透支过度而引起的酸疼和麻痹,竟然也缓缓消退了。
很快就有了力气。
“我感觉自己好多了,谢谢。”
左培尔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将头转向了鲁斯凡,这个转头的意思,兼蓄了“我干完了”和“到你了”的意思。但鲁斯凡摇了摇头,眼睛向还趴着没能起身的格温普兰瞟了瞟。
在场的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只有血与酒的香气,在酒馆内缠绕。
“您不打算说点儿什么么,爵爷,比如刚刚您到哪儿去了。”威尔逊并不在意打破隔阂,他认为自己有资格提出这个问题。作为队友,他在深入教堂的时候失去了队友的消息,而在恢复意识之后,又发现鲁斯凡在照顾格温普兰。
“我会告诉您的,威尔逊,很抱歉之前的分开行动。但这里是都柏林吸血鬼长老会的地盘,换句话说,我们直接闯进了全欧洲最令人发指的秘密基地。而我,因为吸血鬼的身份,一进来就被传送到了这里的迎宾所。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接到了您闯进来的消息。威尔逊,未经邀请而踏进这里的人都会被铲除掉,这是我们要遵循的‘避世法则’。
在格温普兰与您交手的时候,我不得不花费很多口舌与本地的亲王交涉,这才勉强拿到我们的免死令。”
“您真是我们之中那位天生的外交家,爵爷。”
“别取笑我了威尔逊,哪儿有为自己活命乞怜的外交官,威斯特伐利亚条约都签了快三百年了。但公约这种事儿,只要他们宣布您不是个文明国度,就一切作废。您还没习惯了。”
“您可以把自己想象成出使奥斯曼的国务大臣秘书,他们通常会给您一个领事衔和一辆专属马车呢。”
“威尔逊,”鲁斯凡脸色很凝重地说道,“千万记住,在这里绝对不要以轻忽的口气谈论本地的统治者。现在秘党奉行的还是雷厉风行的恐怖主义,任何试图挑战他们权威的做法都会遭到长老会的报复。
而我们的谈话很可能会被他们听见。”
“Sure,谢谢爵爷您这么提点我。”威尔逊向鲁斯凡行了个礼。
“别太担心,张伯伦先生,您在这里是安全的。”左培尔看了看担忧的鲁斯凡,将话头接了过去,“现在您是大锅酒馆的客人,而这是绝对中立的地带。考虑到您以后会常来,为您准备一个宾至如归的中转站是很有必要的。”
威尔逊回头看了看左培尔,对方并不是一个信口开河大包大揽的人。
“见鬼,我要常来这儿么?”
“是的,威尔逊,格温普兰爵士也为了让您自由活动做了不少事儿。除了用他那久负盛名的花剑戳您之外,正是他死命将您限制在入口附近,我才有机会用这件事向亲王证明您纯属误入。”
说完鲁斯凡低头看着还不能自由动弹的格温普兰:“他在这个世界里还是选择当一个好人。”
“我很抱歉,鲁斯凡,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但依我对特瑞莫一族的了解,说服他们放一个触犯避世法则的外人,实在不太可能。”恢复了理智思考的威尔逊,又第一时间恢复了他矜持而多疑的性格,“我们不可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就走出这片领地的,尤其是他们大举南下而又保持绝对低调的情况下。”
鲁斯凡要送到口中的酒杯停了下来,左培尔则放下了手里的家伙事儿,静静地听完这段对话。
“爵爷,都柏林和伦敦从来就不是一条心,为什么爱尔兰的吸血鬼自治领会进入伦敦?这里是伦敦警力最稀薄的地方,又为什么会选择下榻这里?能维持如此大规模的血魔法运作,长老会算是下了血本了。既然运来了这么多辎重,竟然与王后招呼都不打。说真的,我现在非常担心自己走出酒馆之后的下场。”
鲁斯凡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言不由衷的为难之色。
“威尔逊,您的嗅觉着实令我惊讶,不过这也使我对我们的使命更有信心……”
“爵爷,放下那些外交辞令吧,死神不是那么随便调动的人,尽管左培尔也是和我们这十几个人有密切关系的人,但他出现在这里的时机和地点,都巧合得令人头皮发麻。
而且就算只和卡斯帕尔隔一条街,也没有先去见自己的亲哥哥。足以见得他的任务有多么事关重大。我赌这次长老会是带着整套家底过来的,他们可不喜欢意外。所以,按照我对您的了解,您一定是说服了主事人将我们列入行动计划,才换回这个活命的机会。
那么,您和他们谈成了什么交易呢?”
威尔逊静静地看着鲁斯凡的瞳孔,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毫不意外,又似乎包含了许多疑问、等待、以及隐含的怒气。
“咳咳,让我来回答吧,鲁斯凡,你为威尔逊和我们做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吧台上响起了一声稍显虚弱的声音,受到重创的格温普兰此刻已经吃力地抬起了头,左培尔马上给他递上一包特制的血袋。
“威尔逊·张伯伦,都柏林吸血鬼长老会现在正面临着被清剿的危机,我们十分愿意加入您反抗玛丽·路易斯·维多利亚与她可耻的同谋底西福涅的抗争之中。但是现在爱尔兰的人民无比需要您的帮助,我们需要您手上的那张百万英镑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