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5章 演化与魂器(2 / 2)维多利亚造反指南首页

“我就说么,您不会允许来路不明的东西进入您的雪克杯的。卡斯帕尔跟我说过,你们兄弟俩都在追求调出一杯能救赎灵魂的‘神之杯’。在调酒这个领域,你们俩已经执拗得不行了。”

“是,不过我确定这一片东西确实是张伯伦的,”左培尔下意识地想要去掏腰间挂着的雪克杯,但却尴尬地发现自己此刻腾不出手,“成为死神之后,我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但我拒绝的原因是,我希望这个女人自己将魂器交给威尔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深爱着威尔逊。”、

“嚯,我亲爱的队长还有这样的桃色新闻?您要唠这个,我可不困了。”鲁斯凡吹起了口哨。

实话实说,这些吸血鬼可能在棺材里躺得实在太无聊了,所以每个睡醒的家伙都是小报消息的疯狂拥护者。

“爵爷,我不知道,因为当这个女人朝我掀起面纱的时候,”左培尔凑近了鲁斯凡的脸,他眼眶中的绿色鬼火在一片夜色中燃烧得噼啪作响,“我才发现,她没有脸。”

鲁思凡像一只受惊的蝙蝠,不自觉地捂住了脸。他差点儿发出尖细的惊叫声。

妈的,吸血鬼……也被吓住了。

“那你为什么最后还是给威尔逊了?”

“为什么?爵爷,因为那个女人,也是张伯伦。我无法拒绝一个人要给自己点什么酒。”

此刻,如果他们能看到此时威尔逊苍白的脸如鬼魅一样凑上来的时候,脸色一定会变得更加惨白。

“我亲爱的先生们,我只是累了,又不是傻了,”威尔逊的声音幽幽地背后响了起来,两个说到兴头的倒霉蛋立马吓得跟猫一样躲去了椅子的后背,“你们就这么当面聊我的绯闻故事,不怕被切成西班牙火腿么。”

瞥了一眼这两个实力过分超群但性格极不稳重的队友,威尔逊不禁叹了一口气。该死,要不是打不过死神与吸血鬼,他今天晚上就想拿这俩去坩埚炼丹。

“哦,威尔逊,我们以为您出事儿了,所以才交流一下急救法则。刚刚我们正好说到您那片光洁丰腴的大脑皮层呢。”鲁斯凡一边缓缓地站起身,一边没口子地解释道。

左培尔则用那鬼火冉冉的眼睛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差点儿把我们可敬的爵爷给烧着。

“坐下说吧,你们俩,左培尔,敌人如果已经都消灭了,您也不妨用人形和我们说话。”威尔逊给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同时示意两个同伴坐过来。

“那个女人是另一个我,她的脸……准确地说,她一直在脸上贴着的是卡门老师的脸,而这脸正是老师从塞浦路斯逃出来的时候,底西福涅亲自撕下来的,现在已经物归原主了。如果你们想知道她原来的样貌,就请抬头看看画儿吧。”

“嘿,这一点我们已经知道了,但那个碎片……对你有用么?”左培尔那白皙而略带雀斑的日耳曼脸庞流露出了一丝难为情的表情。

“左培尔,你为什么会把这块皮层给我,”威尔逊没有望向左培尔,因为他担心自己的眼神会让对方感到歉疚。

现场没有人搭话。

“别担心,这是我的问题,”威尔逊在短暂地沉默之后,主动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是我没有下定决心。左培尔,玛格丽特将‘怒’还给我是正确的。我们只有两年的备战时间,但我却还在犹豫是不是拼一把,这样做确实会害死所有人。所以她替我做了这个决定,我应该感谢她和你。”

左培尔一直在看着地板,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鲁斯凡则掏出手帕,擦了一下手上的血污。

“所以,这玩意儿会带来什么改变?”

“爵爷,相信你们也知道了,我不是真正的张伯伦,或者准确一点说,我不是完整的张伯伦,甚至不是一个人。我们所修行的仙法,需要持续地吐纳一种名叫‘炁’的精华。一定要比喻的话,就像所谓的纯氧。否则,我们就会变成怪物。

因为蒸汽机和煤油的兴盛,当我们来到英国的时候,这里的空气已经被彻底的污染了。张伯伦因为师门与其他同学修行的法门不一样,在封闭了‘炁’的吐纳通道之后,仍然可以使用其他仙术。但即便是这样,离校前最后的一场战斗里,他还是和校长一起封死在了地下室里。

在一片没有水和食物,甚至空气也不流动的地下室里,活着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张伯伦为了活下来,打通了吐纳的通道,短时间内呼吸了大量污浊和受污染的空气,这使他很快堕落成了妖怪。但由于命格的特殊性,他的身体成了能蠕动的肉块,但精神和灵魂却可以转移到这些肉块上去。

所以,他将属于人类的十二种情感与知识,按照大脑的功能分区,分给了较小的肉块上,让我们自己在密室里寻路逃生,而支撑这些肉块活动的,就是你们所说的魂器了。

我们十二个分身的任务是逃出去,然后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回去唤醒沉睡中的本体。但这门法术的成功率太低了,逃出来的分身中,有九个很快就死掉了。一方面,我们需要吃掉大量的食物才能存活,但一团纯粹的黏肉,在纯粹的食物链中,有什么自保能力呢?

而且,人类的情感只有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稳定的结构,才能保证机体正常的存活。切割下来的支离破碎的情绪,根本就不适合需要潜伏和自保的原始求生。

见鬼,那些日子里,我们分开之后,从无意识的软体动物开始,拼命学习怎么保水,怎么分泌消化酶,怎么选择进化,舍弃什么基因,是昼伏夜出的伏击还是主动出击。我们吃过霉菌、吃过青苔、吃过黏糊糊的毛虫与恶心的蜘蛛,每到一个阶段,就要有同伴死亡。

捕食太多肉食的同伴,甚至因为线粒体和病毒携带来的嗜肉基因,开始捕食同类。”威尔逊说得很艰难,差点儿当场吐了出来。

左培尔与鲁斯凡却听得很认真。

“通过吞噬同伴,我们真正明白了张伯伦的意思。我们,一群怪物,可以消化或融合同伴,形成一个更强大的肉体。我们学会了合作与伏击,去捕食之前吃掉那些倒霉蛋同伴的凶猛猎食者。你敢相信么,我们就这样,几乎体验了所有生物的生存方式与死亡的姿态。

可是,在融合的过程中,我们才意识到复原有多困难,人类不同的情绪给我们带来了不同的增益,同样也出现了不同的短板。当两种截然相对的情绪共生于一个大脑时,他们带来的增益会相互抵消;但两种情绪之间也可能相互恶化,即便有助益,获得了新力量的个体也可能得意忘形,而当场被觊觎已久的天敌抓住破绽吃掉。

我们花了无数死亡的记忆,才摸索出不同的进化方向。作为硕果仅存的张伯伦,我只保留了一种能自我抑制和自我克制的情绪,封锁了自己其他的力量,完全靠丰富的知识与自我压抑延续到了现在。而另一个我则积极地收集散落的魂器,从中汲取力量。

但她不想复活完整的自己,所以她掌握了这些魂器中蕴涵的技能之后,就果断地分离了它们。

我很痛苦,因为我刚得到的情感是‘怒’,它可以活化身体所有的细胞,并且保证持续地勃发状态。但这种勃发相当于一种对营养的透支,使用完之后的副作用是,我必须尽快补充失去的养分。

我不是说过,我们是从食物链中爬上来的么。

所以‘怒’的代价是短时间内大量补充营养。

也就是,吃人。

这还不是问题最大的部分,我原本的情绪是‘哀’。‘哀’可以抑制许多原始的冲动,但它无法完整压制‘怒’。一旦受到过度的刺激,‘怒’就会占据我的全部。我,会当场变成一个虐杀狂。”

他对刚刚记忆中的那幕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情绪不能尽快恢复平衡,我迟早又会变成怪物。或许哪天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浑身沾满鲜血了。”

说完,三个人一同陷入了无言以对的缄默之中。

“张伯伦,抱歉,是我害了你。”左培尔久久没能抬起头来。

“不,左培尔,这算助了所有人一臂之力。”威尔逊拍了拍他的肩。“一个半吊子是无法对抗底西福涅与她背后的势力的。我是那个做了宣战公告的人,就必须负起责任。只是,阅历使我变得虚弱。害怕自己哪天变成一个杀队友不眨眼的怪物。”

说完威尔逊就习惯性地想要往口袋里掏火柴。

不过他很快就愣住了。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

鲁斯凡则用力握了握威尔逊的右手。

“我感受到您的决心了,威尔逊,您不愧是我们的头儿。不过,说到伤害他人,您为什么不对我们多放心一点儿了呢?”鲁斯凡指了指自己的脑壳,“您觉得我们是切成碎片就会死透的人么?”

威尔逊想了一下,这一瞬间他居然感到爵爷的话十分有道理。

“不过我还是无法接受对自己人亮家伙。”

“头儿,我不知道我们这支小队的未来如何。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王。而到那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会,且很乐意成为您向上的阶梯。”

威尔逊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呢,张伯伦,毕竟我们现在就在反抗一个王廷,”左培尔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威尔逊,“算我一个。”

左培尔将右手伸了出来。

“我也是,”鲁斯凡很干脆地伸出了手,“您可别想临阵脱逃,头儿。”

威尔逊用左手挠了挠头,想了想,然后将右手递了出去,三只手叠在了一起,就像一个稚嫩的誓言。

“我们回去吧,威尔逊,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像山一样高。”

“帮派战争、制钞、寻找法器,还有什么?”

“还有您的魂器。”左培尔和鲁斯凡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我就带头儿回去了,调酒师,下次还是在您那儿汇合。”鲁斯凡从椅子上一把跳了下来。

“随时恭候二位。”左培尔又露出了那暖心的笑容。

“我们怎么——不不不你给我等等我不!!”一阵旋风向四周激射了出去,同时那个熟悉的皮翼与狰狞的面目久违地绕到了威尔逊背后,随后一阵狂风之中,鲁斯凡抱着我们惊恐的恐高症患者,从教堂中“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只留下一长串的“放开我!!!我晕车!!”的哀嚎,在夜空中回荡。

左培尔收起了自己的家伙事儿,明天应该会有人来清理这一地狼藉的教堂。他只需要退回结界中的酒馆就可以。

只是调酒师这时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发现里头有一张粉色的,带着香水味道的信纸。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上头有一笔娟秀的字迹,以及玛格丽特·张伯伦的花体字签名。信纸上面誊了一首诗:

“等到英雄从铁铸的摇篮长成,勇敢的心同从前一样。

不远万里跋涉,出发前去拜访未知的神祇。

在此之前,我却分明感到。

与其孤身跋涉,不如安然沉睡。”

是啊,总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