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跟我提起过，说叔叔早年害了恶病，跟一云游道人走了...”

李牧之与父母兄嫂大侄一起回了甘泉村的家，他们先是进了老旧土胚房屋的门，随后嫂嫂便赶忙抽了个木凳，接着按着孩子的头喊道，“快叫叔叔！”

“叔叔。”

那骨秀清奇的孩子仰望着李牧之问道，“叔叔是仙人吗？”

“仙人当然是算不上的，只是一介求道者罢了。”

李牧之将自己带来的一些蜜饯糕糖分到了桌上，随后对刚才就哭个不停的母亲喊道，“母亲，别哭了，来，先吃些东西吧。”

“孩子，我们对不起你啊！”母亲周氏哭花了眼，“当初你害了病，曲家的那些人说你会把病传给全村人...”

“那老道疯疯癫癫的，我以为你会死在路上。”

沉默的父亲稍稍开口，“没成想能学到这种本事，倒是我看走眼了。”

“也不算看走眼。”

李牧之清楚父亲的脾性，他脱下绣衫，将里面的铜甲与内衬解开，随后露出了一副满身伤痕的健硕身躯。

李牧之的母亲不忍见那伤势，而虚怯的兄长李牧野在见到那刀伤箭伤后甚至哭出了声。

“刀伤是狮驼国的流匪砍的，自从数百年前那三个大妖王没了踪影后，那地方就一直混战着；后背的烧伤是乌鸡国枯松涧的妖怪干的，那地方有个火云洞，里面新踞着些吃人妖怪；肩膀中了几箭，盘丝岭的蜻蜓精准头倒挺好...”

李牧之讲完这些后就将盔甲与绣衫重新穿了回去，他无所谓的表示，“跟了那老道几年，十四岁时受不了，一刀割了他脑袋，然后想找些仙山接着学道，但估计是算出我杀师的事情了，所以都遮遮掩掩的不愿收我，然后我就回来了。”

“...”

他那父亲驼着背，竟是连一声哀叹都发不出了。

“牧之，别怪父亲了，当初曲家硬逼着...”

兄长李牧野想劝上几句，但李牧之可不是专门来诉苦的，他觉得自己这父亲的做法并没有错。

他刚穿越时对一切都很陌生，有时也会露出些不符合年龄的举动，加之于西游世界的道师高僧们往往有卜问天机的能力，因此在一个道人说他是‘前世未卜，天生怪胎’后，他理所当然被全村人视为灾星，也就有了后来被逼着送走的经历。

他这父亲向来是个寡言冷漠的，村里的大族如此强逼，他能撑上几日已经算是不错了。

而他这兄长，虽说以往不是个病秧子，但性格确实很软，可就在自己要被送走那天，这哥哥竟还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威胁父亲，说送走弟弟自己也不要独活。

后来刀是被夺下了，但过程中，这大哥真的使力，将半边的耳朵给割下来了。

李牧之瞧了瞧，发现兄长那左耳至今都缺着一半...

“那些年害了恶疾的不只你弟弟一个，但有人也硬顶着压力，曲家最后也没能做什么，所以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

驼背的父亲低垂眼帘，他抬起无光的眼睛，对李牧之，也对李牧野说道，“你那哥哥努力读书，所以我偏心他，而你被视作怪胎，所以我当时甚至就顺水推舟了，这是事实，你想做什么便做吧，我没有什么怨言。”

李牧之听着这句话，心中还有些感慨。

其实他这一家子其实都还蛮好的，兄长与母亲不必多说，连父亲也只是个嘴硬的，现在说着什么顺水推舟，但当初可是拿着柴刀在门口守了数天，后来也是因实在不敢砍人才让曲家人将自己给拽走了。

这件事情恐怕成了他这父亲的心结，以至于在自己回来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自己要对他动手，若是自己真给他一顿好打，他心里恐怕还会好受些。

“也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李牧之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十五年来，我走遍了小半个西牛贺州，途中与人斗也与妖斗，自恃涨了许多见识，所以才将衣服脱了，好教你们知道我是个嘴上有毛信得过的...大哥，父亲，我这次回来是要开族府，立祠堂的！”

他看着眼前这破烂不堪的家，随后振声说道，“也到我李家起势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