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春似醒非醒。她只觉得身子轻到没有重量，好似走了很远的路，可迈步仍然毫不费力。

尽管她很少出门，可家附近的路，总还是熟悉。

但脚下这条路，仿佛从未走过。它很长，很长。

说是夜晚，却连星星也看不见，到处是雾蒙蒙。

依稀中，只看到路边的一团团火红，妖冶到令人不敢久视。

“你来啦。”

声音像是从远古传来，且只说给她听。

“这是哪里？”

“这是孟婆亭。”

孟婆亭！孟婆汤！我死了！16岁就死了！

“有什么惊讶的，黄泉路上无老少！”

可不是吗，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

想想自己，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上敬父母，下恤仆从，生活朴素，性情宽容。无事时，闲坐轩窗，读书饮茶，虽然冷清了点，倒也乐在其中。

今年年初，母亲还说该找人家结亲了。看着女儿成了家，过得好，为父母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这世上事与愿违的事真多呀！

不知哪条线搞错了，我竟被太师府的人选中，去给他们的公子当侍妾。京城不乏娇美女子，看中我竟然是因为——乖巧听话。

这算什么优点！明摆着是要找个出气筒。

我虽平素喜静，不爱张扬，更不似其他官家小姐，喜欢胭脂花粉，描眉打鬓，的确是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木头人呀。

我铁定是不会同意，父母当然也不希望我去受罪。可是父亲只是五品中散大夫，只能小心婉拒。只说小女自小娇惯，不懂规矩，难承世子厚爱。

可以拒绝他们，但是代价太沉重了。

很快，太师将忤逆谋反的罪名扣到父亲头上。革职、抄家。一时间，从前和父亲交好的人，也都三缄其口，唯恐避之不及，惹祸上身。更有甚者，落井下石。一夜间，家破人亡。

那年元宵节，天街花灯展。我和云珠去看灯。

“小姐，你这身打扮，虽然没有金钗玉饰，但也清水芙蓉呀！”

“云珠，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文绉绉啦！是不是偷懒没干活。”

“小姐，我可没偷懒，是你太勤快，每日念书，我想不记住都不行啊！”

天街上，人声鼎沸。

街道两旁的茶坊、酒肆、脚店、肉铺，都悬挂着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好一派热闹祥和的佳节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