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当青苗告诉自己说游青棋高烧不醒的时候,尹无依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堂堂少将军……风没吹雨没打的,喝个酒还能给自己喝生病了?”尹无依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把桌上四枚要烧给年奕嬗的信封收进袖中,披上白狐袭对青苗道:“反正时间还早,我去看看。”
生病中的游青棋实在安静,整个人都在锦被里缩成一团,只露出额头和眼睛。
郎中细细摸过了他的脉,脸色不太好看:
“这……将军身体无碍,并非患上风寒之类。可既然发热、混沌,只怕这病是心病啊。”
他把尹无依拉到一边询问,“近来麾下可有至亲离世?”
尹无依摇头,“没。但……今日是彼姊的忌日。”
郎中自以为了然,“看来症结应当在此。稍候不才开副祛热安神的方子,最多半日,若是麾下还不醒,就该再用猛药了,而这东西不能轻用,伤身、伤脑。”
。
一切事务都由府里精干的下人有条不紊地完成,抓药、煎药、换水,花渡甚至还抽空提了一壶茗茶给尹无依。
而到了服药时,众仆侍却互相看来看去,一筹莫展。
尹无依不明白为什么最终药碗会到他的手里。众仆纷纷投以托孤的眼神,由花渡拉着他们有序退到了屋外。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尹无依很郁闷,自己还有一肚子的质问没来得及倾倒,怎么被问的那个先倒下了,还得他去喂药?
在此之前,下仆们已经尝试着唤过他许多次,但都无济于事。所以尹无依干脆上手,隔着被子推了推他,
“醒醒。”
轻轻推没有动静他就使劲,好歹是让游青棋有了点反应。
被子里那位把头也缩了进去,其高大的身躯蜷成了一小……一大团。
“……”尹无依有一种想掀他被的冲动。
“游青棋,起来把药喝了,你不是还要去看年奕嬗么,病好了才能去。”尹无依孜孜不倦地喊,
“游弈,游青棋,游少将军……”
正当其束手无策时,屋门忽然被人用蛮力打开了,冷风从门里大片倒灌进来,瞬间冻得尹无依身子一颤。
来人是游重,他有意无视了匆忙躬礼的尹无饭,直奔游青棋的床前。
尹无依说要掀他被子大约只是气话,游重却是直接这么做了。突然暴露在冰凉空气里的游青棋一缩,但游重几乎是拎着领子把他拽了起来,同时从跟过来的双手直抖的花渡手里拿过了药碗。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尹无依在旁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游重片刻不多留,带着浓厚杀意的目光扫过尹无依全身而止于他腰间的白鱼符。
他冷哼一声扬长而去,身后的花渡亦步亦趋地跟着,带上门前冲尹无依使劲摇了接头。
尹无依快步走过去捞起锦被给游青棋裹上,拉起滑落在一边的热水帕子给他擦掉顺着嘴角和下颌滴落的褐色药汁,无意间从半敞的前襟里看到了他胸口有道十来寸长的伤疤。
尹无依倒了杯温茶递到他唇边,他偶尔咳嗽一声,就看尹无依的手慢吞吞地咽下了茶水。
大概是刚才被灌药有点难受,一滴生理性泪水从他眼角滚落掉在了尹无依托着茶杯的手上,滚烫的温度惊得尹无依手一抖。
“你现在这样,看上去任人宰割,跟平时半点不一样。”“郎中说你是心病……什么事情能将你困到如此境地?”尹无依在“你”字上咬的很重。
游青棋好像听见了,艰难地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艰涩嘶哑。
“尹明誉……”被喊的人应了一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可是这人喊了他之后就没下文了,反倒摸索着要抓他的手,抓到了也不说话,连扯带拽地把尹无依的半条胳膊紧紧拥在胸前。
尹无依沉默了,不一会他的胳膊就被游青棋高得吓人的体温捂出了一层薄汗。
他试看动动,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