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看热闹的人中,已经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懂得关窍,却不再笑出声,甚至都不肯做出表情,生怕会惊动了陈涛这个外乡人,打草惊蛇。他们现在担心的是,骗局不能成功,让陈涛溜了。
没有任何理由,人心转换的就是这么快,这么丝滑。要说理由,只是因为他们需要一点谈资,因此就盼望着一个无辜的外乡人踩进陷坑,哪怕刚才他们还偏向过这个人。
陈涛摇头:“很不巧,我也有事要做。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心软,见不得老年人为难,人都会老的是不是?不如这样,就由我出几个钱,请在场的不忙的人代为跑一趟,去传这话可好?”
一言既出,议论可就多种多样了。有人说这样最好,有人说这样不妥,说如果有人拿了钱不去送信,这钱不是白花了么?不耽搁了事情了么?有人说可以让传话的人留下一样两样抵压的物品做押头,交给这婆子拿着,这样就不会有错了。
这个时候陈涛注意到,有两道令电似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似是欣赏,又似是诅咒,属于一种爱恨交加的情感。陈涛当即断定,此人怀疑自己跟地上的老妇、边上的乡农是一伙,是在引诱边上有爱贪小便宜的人下场。
这种骗局最怕冷场,场子要是冷掉了,神仙也救不回来。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或许只是巧合,竟然没有那个爱占小便宜的人出场。
陈涛摇头:“既然有钱都花不出去,我也就爱莫能助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还没有迈开步,身边一名恶汉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胸口,“狗贼,你撞倒了我娘,不理不问就想走,世上有这个道理么?”
这是眼见骗局就要走空,心有不甘就想硬讹上一个冤大头。陈涛又是外地口音,这个因素也增强了这些人冒险赌一把的决心。
听到这声吆喝,地上那名老妇顿时大放悲声,天呀地呀我可怎么活呀哭天喊地起来,虽说一个字也没提就是陈涛撞了她,意思却肯定就是这个意思。
陈涛郑重看向恶汉:“你松开手,我没有撞地上这个人。”
恶汉冷笑,手里抓得更紧了,放出了这一行的终极撒手锏:“你没撞!你没撞你为什么要拿钱出来帮我娘传信?你说这话不是骗人么?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么!”
陈涛仍旧忍让,或者说纵容钓鱼:“我只是好心想要帮帮她。”
“胡说八道!世上就没有过这种事。不行,你是走不了的了,你得拿钱来给我娘看腿。”
陈涛:“如果你家里生计不便,治病确有困难,我可以援助你们一些钱,只是出于人道。却不是因为我撞到了她,我没有撞到他。”
在陈涛的心里,这人一家老小都已经死过好几遍了。他们一家大大小小的身体随着枪弹跳舞的慢鏡一再回放,才让他隐忍至此。
“放狗屁,你家里生计才艰难,大爷家里有的是钱。但你撞了人就得包赔包治,这才是天理天道。”
“遇到你们这种不讲理的人,也真是倒霉。你想要多少钱?”
恶汉听见陈涛松口,这才一手拉着陈涛不放,一边俯下身子去看那婆子,手一碰到那婆子的腿,婆子就浑身哆嗦,随即不停大叫。
恶汉站起身:“这腿是断了,总得一百吊钱才能治好。小子,你写信回家凑钱去吧。”
一百吊钱,这是一个普通人十年的纯节余。
陈涛一个反擒拿把恶汉的手反抓在手里:“小子,你这回可看错了人了,我家里再也没有别的人,只有我空身一个人。我没有钱,也就是说我家里没有钱。明白了么,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