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打扰了。”

晓，弯着腰，退出了劫橘的房间，低着头离开了。

而房间内，水着闭着眼睛，脸上冰冷的表情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另一边，劫橘背对着水着，站在窗边，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

“嗯。”

她依旧背对着水着。

“这个计划开始……快两百年了。”

“今年是第二百零一年。”

“是吗？”

劫橘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那你呢？对于你来说，这又是第几年了？”

“第一千九百八十七年。”

这个问题劫橘很早之前就问过了，在刚结识水着不久的时候。她没有忘记这个数字，水着也依然记得这个自己已经回答过的问题。

“我打算将他安排到圣都，在那边的学校继续进行接下来的修行。”

“喂，他不是都说了不打算加入这个计划吗？”

“不，无论他是否打算加入，这只是我作为他师傅，给他的建议。”

“这样吗？”

“嗯。”

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稍微待了一会，水着也起身离开了房间。

“咚咚——”

随后，她很快就敲响了晓的房门。

“咚咚——”

房间里无人回应，但水着知道，晓清醒着待在房间里。

“咚咚——”

在第三次敲门无人回应后，水着便直接推门进入了房间。

房间里，某张桌子旁边的地上，依旧散布着劫橘手写的文件。而房间曾经的主人，正蜷缩在床上。

“师傅？”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仿佛喉咙即将被人撕碎时，所发出的声音。

“嗯，是我。”

水着走到桌子旁，蹲下身体，将文件一张张捡起，整理好。

“圣都希娅，那里有一座很不错的学院，依靠斯帕家族的名望，可以让你进入那里学习。”

晓没有，亦或是说，没能回答，他犹豫间，嘴巴张开，却没发出声音，最终选择了闭口沉默。

“这是我作为一个师傅的建议，如果你觉得不错的话，明天我再来向你详细介绍。”

说着，水着将文件放到桌上，转身走门口。

“我没有放弃你，也不是因为那个计划，才从劫橘手里救下你。”

晓并没有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只是感觉不安，强烈的不安，即便已经用理智告诉自己，至少那份幸福并没有消失。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是这样低声抽泣着。

“真是个爱哭的家伙呢。”

屋外，不知何时，劫橘已经来到门前。

“你当时不也哭了。”

“切，我那是为自己不能复仇而感到悲伤。”

“好好好。”

两人并行朝大厅走去，再之后，水着便离开了城堡。

第二天，早晨——

“嗯，我知道了。”

晓，又一次打算就这样弯着腰，退出劫橘的房间。

“喂喂喂，你就打算带这么点东西去啊？”

劫橘赶忙上前拉住了他，算是一个很轻的动作。不过，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是使晓险些没站稳。

“抱……抱歉。”

道歉的人是晓。

“你……”

也是握住晓手腕的这个时候，劫橘才发现，他的面部微微发白，身体冰凉，甚至在接触的一瞬间，有些刺痛了自己的皮肤。

“嘛，我早该想到的。”

劫橘没再说什么，将晓轻轻向自己一拉，顺势一个公主抱将其抱起，并轻轻的，将其置于沙发上，同时开始向晓体内注入魔力。

“少部分人类，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释放体内的魔力，即便在恐惧之后，也仍会持续一段时间。”

伴随着劫橘魔力的输入，晓的身体逐渐回暖，脸色也好了起来。

“嗐——”

劫橘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劫……劫橘小姐，你……你经常会，像这样看向窗外呢。”

见晓开口说话，劫橘便回过头来，看向了他。

“……”

她愣住了。此时，浮现在晓脸上的神情——绝望之后，选择接受事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之后，没有目标，不再憧憬未来。简而言之就是，逃避。

“说实话，我其实挺不理解的，你对比其他那些人族，过得应该算是相当幸福了，为何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尽管劫橘有些窝火，但这份不解的情绪，对象并非是晓。所说出的话，也是真假参半。她其实大概能猜到，并理解眼前这个人内心所想。

“嗯……”

无力地低下头，双脚并拢，双手合十，埋进双腿间的夹缝。

“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被神明的信徒杀死，那个时候，心智尚未成熟的我被迫接过了家族的重担……”

听着劫橘诉说着自己的苦难，晓内心压抑着的情感被不断压缩，无法释放，无法像劫橘那样诉说出来，因为对比起同族，对比起劫橘，晓的生活，确实是要舒适不少，尽管多次命悬一线。只能将头埋低，只能被“批判”要求得太多。

（谁来……救救我……）

“所以啊，比起别人，你已经很幸福了，为什么还要渴求更多呢？”

“我……我也……”

压抑着的情感不再能被继续压缩。

“就算是我……也会想要维持住那份幸福……”

晓的话语已经模糊不清，只能杂质着哭声，任由情感，又一次溢出。

“就算是我，也会理所当然地想要一直待在那里啊……”

（不行……已经，拦不住了……）

“就算是曾经如此幸福的我！也会想要回到那里啊！就算是我……”

晓嘶吼着，将内心的情感，全部倾泄而出——

（全部……全部全部全部……都已经……无所谓了。）

“抱歉。”

晓站起身，但依旧没有抬起头，就这样走向门口。

“还有什么事吗？”

劫橘拦在了门前，她的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好看，但也并不难看，是一种极其抽象且复杂的表情，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悲伤，同时又尽可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最后才导致了，浮现在脸上的，是这样令人不解的复杂表情。

“能……最后听我说两句吗？”

晓沉默着，紧握双拳，尝试就这样从劫橘身边挤过去。

“……”

劫橘并没有让他就这样离开，依旧挡在门前。

“……”

宁静……

晓猛地埋头前冲，想要直接冲出去，但劫橘将其紧紧抱住，不让他离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嘶吼声，不知名的空间魔法发动，直接将劫橘的身体拦腰斩断，尽管如此，劫橘依旧没放开抱住晓的双手。

门已经被撞开，两人就这样倒在走廊里。

似乎宁静依旧徘徊——只是……

已然嘶哑的哭声在走廊里回荡。

劫橘的手轻轻抚摸着晓的后背，晓也不再反抗，只是哭着。

“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血液爬过晓的身体，爬向劫橘的下半身。

泪水自劫橘眼角滑落，尽管这点伤对于身为血族的她，并不算什么，尽管她并不会感受到多少疼痛，尽管如此。

之后，城堡一如往常，没入寂静。水着此时也因为感知到异常，提前赶回了城堡。

“已经没事了，就让他休息一下吧，学院的事，日后我再向他转达。”

“嗯。”

在会议室里，简短的交谈后，劫橘松了口气，这个结果也算在她预料之内。

“我有些在意的事。”

桌上的茶水还未冷却，水着却少见地挑起了话题。

“什么？”

“你还记得我曾经向你分享的魔法理论吗？”

“你是指？”

“魔法大致可以分为两种，每个人都有可能学会的‘普通魔法’，以及独属于某类人，亦或是某个人的‘固有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