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南风不相信:“你知道的,本宫现在没多少事情在亲自做,平时也就是把诏书过过目而已,有时还闲得慌。哎,赵王启程回封国了吗?”
“听董猛公公说,赵王殿下这几天在赵王府收拾行李,交接公务,不日动身。”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什么事了。来,珠儿,为本宫捶捶背。”
“心口一直痛,还是找程太医令来看看?”绿珠边捶边说。
“算了,这程璩,看见本宫就怕。”贾南风边说边对绿珠笑,“也难为他了,怪可怜的。噢,想起来了,珠儿,和那石崇断了吗?”
绿珠眼里含着泪水:“全凭娘娘安排!”
“这天下的男人没多少好的,但女人又不能没有男人。珠儿的事情,本宫也觉得为难。”
“娘娘,婢子不要什么男人,只要跟着娘娘。”
“本宫也离不开你,但你还是应该到金谷园去,让石崇神一样地供着你。”
“其实娘娘,婢子只想做一回真正的女人。”
“怎样才算是真正的女人?”
“只是不愿被男人玩物一般把玩。”
“好,传本宫懿旨,绿珠回金谷园,石崇定要好生服侍,让珠儿高兴,如有怠慢,由本宫严惩。”
“谢娘娘,可婢子妹妹又该怎么办呢?”
贾南风说:“不用当心,石崇不处理好宋伟,珠儿不高兴,就是违背本宫懿旨。他没这个胆。”
正说着,董猛抱着一个精致的小罐匆匆走来。董猛将罐抱得很紧,脸色也很紧张。
贾南风见了,笑着说:“什么呀,小猛子,这么谨慎?”
董猛来到贾南风跟前,依然将罐抱得很紧,说:“娘娘,奴家抱的是赵王殿下送给娘娘的一份大礼。”
“什么,赵王殿下送的大礼?”贾南风很好奇,“什么大礼?”
“给奴家的人说,是赵王殿下回封国前送给娘娘的一份念想,他也不知罐里装的什么,只是再三叮嘱奴家要小心,比奴家的命还重要,千万别摔了。”
“什么还会比命重要?”
“这话本是不错的,奴家的命如何能跟娘娘的礼物比?”
“别说了,呈上来看看!”
绿珠接过董猛手中的罐子,放到贾南风面前。
贾南风揭开罐盖,香气扑鼻而来。
“真香!”贾南风仔细看罐里的东西,是一罐熬好了的汤粥。贾南风取出汤匙,从罐里舀出一匙汤来,放在嘴里。
绿珠说:“娘娘别喝!”
贾南风吓了一跳,匙里的汤溅出一半来。
“娘娘,小心有毒!”绿珠提醒说。
“哈哈,赵王还没这个胆,放心吧。”说完抿了一口,觉得很美,又喝了一匙,咂吧了几下嘴巴,“这汤的确好喝,难得赵王良苦用心。珠儿,你也来尝尝。”
绿珠放下心来:“娘娘,婢子不敢!”
“是本宫叫你喝,有什么不敢的?来!”
绿珠靠近贾南风,贾南风把汤匙送到她嘴边。绿珠轻轻一吮,说:“娘娘,确实好喝。”
贾南风开心地说:“这赵王到是个有心人。小猛子也来喝一口吧。”
黑夜是一位会使魔法的魔法师,一会儿就将它的黑暗充塞了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不久,天空也扯上了一块大幔,不见了星月,于是整个世界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黑球,把人们吓得蜷在某一个角落,惊恐地闪着无助的不安的眼睛。
突然,一道闪电撕开天空,世界吁了一口气似的回过神来,倾盆大雨哗哗倒下,打在坚硬的物体上,清脆而响亮,接着听得见有人在风雨中呼啸,但几乎所有的声音都被无根无源的狂风吞噬了。
狂风暴雨一直闹到子时分,整个洛阳城都积满了深深的泥水,才戛然而止。
世界静了,星月依然被翻滚的乌云遮着,依然黑暗。
赵王府门口倏地亮起了一团火光,似黑夜的一只独眼,很快,两只、四只、八只......,无数的火把相继点燃,仿佛黑夜里一处翻红的伤口。接着,火把分两路移动,一路直奔贾谧的住处——贾府,另一路火把拉得很长,向皇宫方向快速移去。
子时过后的洛阳还是很静,许多惊恐的人们在暴风骤雨过后,已疲倦地睡去。
车骑将军、赵王司马伦领着他的部队集结到了皇宫门前。皇宫大门吱呀地被几个人沉重打开,部队很快来到武库广场上,皇家禁军没闹明白就被军官们叫起,站在没膝的水中候着,他们看无数火把通红地映着皇宫,却听不见大的声音,感觉事情非同寻常,紧张地瞪大眼睛,谁也不敢说话。
一会,火光之中,一队兵士从皇宫后面推出了坐在车上的司马衷。司马衷还没睡醒,咕嘟着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朕还没睡醒呢!”皇家禁军看见火光下的皇上,齐刷刷跪在没膝深的积水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衷看了看禁军,没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怔怔地害怕。终于,清醒过来,说:“让朕回去睡觉吧!”
没有谁去理会。
这时,赵王披着和黑夜一色的大氅,如古怪的幽灵,站在跪着的皇家禁军面前说:“大家都起来!”
一个老黄门被挟持到司马伦旁边,两个举火把的军士把火把向老黄门面前凑了凑,老黄门打开硬塞给他的青纸诏书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宫皇后贾氏与常侍贾谧等谋杀太子,今使车骑将军入废中宫,汝等皆当从命。从命者,论功行赏,不从者,诛三族。钦此。”
念完诏书,老黄门被兵士们扶了下去。
赵王司马伦站定,想四下望了望,火把之外依然漆黑一片。他说:“臣奉皇命,望众位将士奋勇向前,立功受奖。”说完命令手下封锁好各个出口,接着,簇拥着皇上,带着一队精干人马,直奔中宫。
中宫很静,外面守夜的宫女、黄门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带了下去。
军士进入中宫。
贾南风已经睡去。
陈舞、承福门外守着。
赵王说:“车骑将军求见,快去叫醒皇后娘娘!”
承福见司马伦充满杀气,不敢怠慢,进去叫醒皇后,司马伦也跟了进去。贾南风从床上起来,见到处都是冲天火光,红彤彤一片,不明白,问:“怎么回事?”
赵王司马伦说:“奉旨捉拿奸人!”
贾南风不高兴:“奉什么旨?旨都是从本宫手中出去的!”
司马伦向旁边挪了挪,后面的兵士赶快让出一条道,将皇上司马衷推上前来。皇上看着皇后,什么也说不出。
“谁是奸人?”
“残害太子的皇后贾氏和常侍贾谧。”司马伦说。
贾南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咬了咬牙,对司马衷说:“皇上,是你下了圣旨吗?”
皇上司马衷呆呆地,什么也没说。
“糊涂虫,没有本宫,你这皇上也当不稳了。”说完,平静地对司马伦说,“不要伤害了我的两个贴身,把她们送出宫去。”
“不行,皇上有旨,凡在皇后身边的都视为同谋。”司马伦说完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兵士抽出长剑,刺向了陈舞和承福,眼也没眨一下。
“小娘、娘娘!”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喊了一声,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你们!”贾南风见此情景,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将头深深低下来。
这时,中宫外面传来一片吵闹声,贾南风又把头抬起。司马伦不明白怎么回事,略带紧张地回头望,看见孙秀一行将贾谧五花大绑带到了中宫,放下心来。
贾谧一到中宫,看也不看就大喊:“阿后救我,阿后救我!”边喊边挣脱押他的兵士向前冲,想冲到贾南风身边。
孙秀见状,从身旁兵士的手上拿过一把腰刀,从背后向贾谧猛地砍去,腰刀砍断了捆绑贾谧的绳索,深深地砍进了他的后背,鲜血“噗”地从后背喷出来射起,好高。贾谧站立不稳,向前跪下,伸出双手最后喊了一声“阿后救我”,倒地而亡。
鲜血溅到贾南风脸上,贾南风浅浅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冷笑一声:“锁狗应该锁住狗头,本宫只是锁住了狗尾,现在被狗反咬一口,是本宫的错。”
司马伦也冷笑一声:“明白就好!”
贾南风没看司马伦,她走到皇上司马衷的跟前说:“皇上,本宫一走,就是先皇也保不住你了。”
头也不回,出了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