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游重新摔回去。
身子重重撞击地面,他在极度的虚弱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还没完,怎么还没完!”
对他的惩罚怎么……还没完?
大笑时的眼泪顺着眼尾落在岸边的小石缝里,落在江南的风里。
很快不见了。
*
“这个人是陆枭的仇人吗?”
“小祖宗,他就是杀我全村的坏人。”
“那我们杀死他吧。”
姜芙蕖握着匕首,和陆枭一起来到沈惊游的面前。
她毫不犹豫地刺中他的心脏,拔出来再刺,拔出来再刺,再刺……
拔刀时的血溅脏了她的脸和眼睛。
她鸦羽般的睫毛上落下了来自他心口的一颗血珠。
沈惊游抬起手,慢慢慢慢地用指节擦掉美丽姑娘脸上的红色血。
她双手推在他胸口,用力地将他往后一推!
时间过的好慢,那一瞬间,他伸出去的手是断掉的佩剑,是撕扯的血肉模糊的心,是她不要的月老的丝线……
“砰!”
他跌倒了。
跌起一片尘。
阳光照亮了那层层上飘的灰尘,光环一般笼罩着中心的,血流干的,无声无息的他。
“小祖宗,这是我为你绣的红盖头,戴上它,你就是我一辈子的牵挂啦。”
“勉为其难,就答应你吧。”
“抱个小祖宗回家喽!”
暗淡的琉璃珠里映衬着陆枭横抱着她大步离开的影。
*
沈惊游一次次告诉自己不会痛。
麻木了还要怎样的痛?
根本感觉不到。
可他无法解释总也要来折磨他的失落,总也要从眼尾流出去的泪水,总也会有声音的哭泣,总想蜷缩以便给自己虚假力气的手指……
他明明知道的。
阴差阳错地抢了谢无羁的正缘。
若是他和谢无羁不出现,芙蕖水到渠成嫁给的就是疼她爱她的表哥。
霍瑾就是比他好,比他听得懂芙蕖的弦外之音,懂得她每一个动作之下的少女心事。
不是霍瑾,还可能是陆枭。
讨人喜欢是需要代价的,他一直没有讨人喜欢。
他只有阴冷的固执的灵魂,外加窒息的毒害人心的高高院墙。
怎样养活一朵花?
喘不上气的质疑糟蹋着他的身体,喉咙被比铁还硬的双手掐住,浑身痉挛里,是放纵生命的自由,是死掉后再也无法睁开眼的解脱。
解脱吧。
解脱吧……
解脱……
……
沈惊游千遍万遍的祈祷着……
“公子,公子醒醒,这位公子……快醒醒……”
掐住喉咙的手消失,喘不上气的胸口起伏镇定,他感觉不到冷和疼,长出一口气后,醒来了。
一位穿着嫩青色长裙的小姑娘坐在床榻边,手里握着湿帕子,满眼担忧地望着他。
是芙蕖。
是那年他掉入河里,再醒来的姜家厢房里。
孙嬷嬷的来世灯让他重生在最合适的那一年。
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他最害怕的梦。
一滴泪顺着红的不得了的眼尾掉落,被她用帕子擦干。
她说,“这位公子,很疼吗?我该怎样让你不疼呢?”
沈惊游闭上眼,再睁开,她坐在那,笑颜如花,“没关系,没关系,大夫说只要你好好喝药,病就能好了。这里点了安神香,醒来后,再入睡,就没有噩梦了。”
手指蜷缩,能够使得上力。
他抬起,朝着她伸出手,姜芙蕖愣怔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下一刻红飞颊边,她要收回,他便握紧,她要开口,他便开口,“我喜欢你。”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