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呢？我儿呢！你们看到了吗？”

“清水哥，呜呜呜呜，你怎么能狠心抛下我们娘俩啊！”

“我儿，你这没了一条腿，以后可怎么活啊！”

“孩他爹，回来就好，我等你等得好苦，家里的老娘眼睛都要哭瞎了，呜呜呜呜……。”

秀娘走到跟前，挤到人群前方，问着从战场回来的三个人，“孟大哥，你看到我家大牛了吗？”

“大牛，大牛他……他在战场上受伤了，没撑住，连同死去的将士，一把火给烧了。”

“叔、婶，村子里其他没回来的人，也死在战场上了，被一把火烧了。我们三啥也没能给带回来，人死在那儿，堆成一堆，都是灰扑扑的血干结在人的身上，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呜呜呜呜……”众人悲切的哭声压过了报春鸟雀的声音，响彻云霄，哭声一直盘旋在村子的上空迟迟不肯离去。

秀娘像是突然被掏空了力气，手里紧紧抱着孩子，直挺挺地往人群中倒下。“秀娘！快！来个人把孩子先抱走，别把孩子伤着了。”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

孟婆子此时也拄着拐杖赶了过来，大声道“秀娘！秀娘，你可别吓娘啊，这个家再没了你，要老婆子咋活啊！秀娘，你还有怀安呐！”

秀娘躺倒在孟婆子的怀里，眼神空洞，没有了平日的光彩，脸色泛着灰沉，嘴半张着发出嗬嗬的声音。

“娘，我好难受，好难受，我哭不出来，我胸口堵得慌。”

“秀娘，娘给你拍拍，拍拍就好了，你还有娘跟怀安呢。”孟婆子一边拍着秀娘的胸口，一边拿袖口擦着泪，没来得及擦拭的泪珠滴落在秀娘的脸上，泪珠的温度烫醒了秀娘怔愣的脸。秀娘突然开始嚎啕大哭，哭得像个没有家的孩子，浑身都透着不安。

远处的怀安听到秀娘的哭声，也开始挣扎着哭了起来，沾着口水的小手努力向秀娘的方向抓去。

“哇哇哇哇……”婴孩经过几月的喂养，曾经小猫似的哭声也变得嘹亮起来。婴孩鼓着眼睛，大长着嘴，可以清晰地看到声带在震动，那哭声撕心裂肺，很有穿透力。

躺倒在地的秀娘听到怀安的哭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扶起孟婆子，拍了拍各自身上的灰，直愣愣地往怀安那里走去。

“怀安，娘的怀安，不哭不哭，乖……。”秀娘把怀安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婴孩的脊背。

“娘，走吧，我们回家，我们等不到大牛回家了。我早就知道战场那就是吃人的怪物，我们回家给大牛立个衣冠冢，让他也看看孩子，看看我们的小怀安。”

秀娘和孟婆子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阳光把她们俩的影子拉的长长的，透着沉重的悲伤。怀安在秀娘的安慰下停止了哭泣，吃着小手，冲着秀娘甜甜地笑。婴孩的笑声渐渐驱走了秀娘和孟婆子的悲伤。

“娘。”

“秀娘。”

“我们还有怀安呢。”秀娘和孟婆子泪痕未干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