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看去平平无奇，却瞬间有一股寒意冲来，弥漫整个庭院，映照着月光，似乎天空都蒙上了一抹淡淡的血色。

老道却置若罔闻，皮肤皲裂的手指颤抖着翻起书页，开始阅读起来。

“恶极净生，离性妙法……离人之性，驾浊恶云气，侵清静之身，借体还魂……”

许道人手指揉捏着书页，背对着月光的脸上一片昏沉，喃喃地念着书里的内容，一缕缕腥气从口中飘出，却迅速化作冰霜附着在书上、手背上。

“什么离性妙法，说白了就是夺舍之术……书中所讲，施展此法需要一名甲等灵根、还未开始修行的孩童！只要夺舍成功，我便得以重活一世！虽说甲等灵根会下降到乙等甚至是丙等，也是完全值得的事情！”

“不过，施展此法还需要寻找尸山血海、仇怨满盈之地，不知这山里有没有……若是没有，以我现在的状态，恐怕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附近碰碰运气了。不过无论如何，是夺舍还是收徒，一些杂碎还是要清理掉的。”

老道口中喃喃低语，阴沉地低着头，猛地眼皮一抬，寒霜迸裂，深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片凛冽月光。

……

“今夜有些冷了……”

杜长平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望了望半掩在阴云中的峨眉，瘦弱的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伸手掖了掖衣襟，另一只手缓缓摊开，正是许道人交待的瓷瓶。

“郑老年事已高，家中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病人。若是向仙人求药，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了。”

“长生不老……”

少年眼前一阵恍惚，浮现出一张怜爱却有些苍白的脸。但他很快便甩甩头，按下打开瓶塞一探究竟的心思，认清方向，朝着郑县令的家中走去。

小城并不算大，再加上正府本就在偏中心的位置，杜长平很快就到了一面红墙绯门外，伸手叩起门来。

“谁啊谁啊！天都黑了，还叩什么门呢！”

墙里很快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似乎对杜长平的到访很是不满。等了好一会，才有仆人出来开门，目光往杜长平脸上一撞，霎时间变了脸色，原有的几分傲慢跌成了一片恭敬，连忙弯腰拜了起来。

“原来是杜小公子，快情！快快请进！公子可是来找郑大人的？”

傍晚时候杜长平去验仙缘，引得仙长大喜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这府里的仆人们耳根子一嚼，哪个不是一清二楚的，都明白这山里多出来一个不好惹的。

眼下见到了正主，也只好忙不迭地欢迎着，暗恨着怎么轮到自个儿来开这门了。

杜长平下巴稍稍一缩，面色有些怪异。他平生第一次被叫成‘公子’，隐约有些头皮发麻。连忙把手摊开，现出那巴掌大的瓷瓶，说道：“这是道长嘱咐我带给大人的，不知郑大人可在府中？”

仆人愣了愣，眼珠一转很快便想明白，笑道：“杜公子随我来！”

杜长平点点头，便跟着他往里走去。绕过几条长廊、几个花园，才到了朱楼下，敞了门，就见郑县令正绕着几块石砖转圈，满脸忧愁。

“郑大人，杜公子来啦！”

那仆人在门口禀报一声，侧身一让，自己却不进去。杜长平朝他稍稍颔首，便跨过门槛进了屋。

老县令一听个“杜”字，脚底猛地扎住，急急张眼往门口望来，手掌往大腿一拍，急忙迎了上去，拱手贺喜道：“长平可是从仙长那处来的？快进来坐。可用过晚膳么？吉财，快去把西门送的糕点拿来！”

杜长平被招呼着坐下，也不多说什么，只将瓷瓶取出，呈在老县令眼前，说道：“郑老，这是道长托我带给您的，还请收下。”

老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这瓶子一出现，顿时挪不开眼了，脸色也变得通红。直到那称作‘吉财’的仆人拿来糕点，端来茶水，连着唤好几声姥爷，他才总算回过神，一把将那瓷瓶抓起藏在手中，指头轻轻摩挲着。

“姥爷，糕点拿来了。”

“吃吧，你们吃吧……”

郑县令只愣愣地应了两声，回了两句，往藤椅上一坐，早已心不在焉。

杜长平虽然年轻，人情不算练达，可也看得出这老人没了说话的心思，便起身告辞。吉财见状，连忙拿起装着糕点的竹篮递上去，说道：“杜公子，还请带上一些回去。”

杜长平连忙伸手拒绝，吉财却说：“杜公子，姥爷让我拿来糕点，你要是没有吃上，倒是害了我啊！”

一听此言，杜长平脸上才浮现出恍然之色，用草纸包了几块，揣进怀里，拱手道：“替我谢过郑大人！”这才退出房门，匆匆离了郑府。

“看郑老的模样，他与那道长应当早就有了约定，允下这瓶仙药……道长让我送来，一是履行约定。二来，则是帮我讨个人情，让郑老与我和善……”

杜长平独自奔走着，另一边念头转动，很快想的明白，顿觉脚下一轻，肩上也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