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高悬,皎洁月华点点洒落,丝丝成线,渐渐弥漫穹苍,银杏树似乎感应到夜的精华飞舞,叶叶昂起俏丽姿容,枝枝摇动峻拔健躯,婆娑的影子任性地舞蹈,时而俯仰折腰撩动银果,时而穿梭枝杈窥探石碾,静谧而祥和。
三人沉浸在无边月色里,任凭风儿拂过发丝面庞,一任蝉鸣偶尔划过夜空。
夜幕不知不觉收起,晨曦瞧瞧迈步走来,一缕缕清新气息荡漾田野,一声声鸟鸣犬吠游逛街道,迎来行者吆喝无数。
“嘿,见到孙俊杰了吗?”
“估计见不到喽,人悲催时喝水都塞牙缝,倒霉时走路踩狗屎,前段时间他脚受伤不能行动,今个儿屁股估计都开花了……”
“聂宗瑞、宋加智,你们还有良心没有,背后议论同学,给别人乱安罪名,不觉得羞愧,不感到羞耻吗?”
二人对视一眼,闭口三秒,接着齐齐发声:“王婷婷,你可别狗拿耗子啊,小心被咬!”
“来啊,来啊,我看你们怎么咬人,是用嘴还是用鼻子?”
王婷婷疾步而上,眼神凌厉,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直到退至街角杨树一侧,无路可躲,宋加智换上讨好的面容,眼里冒出朵朵浪花,“王同学,不要生气嘛,咱们谁跟谁,犯不上为了孙俊杰那小子闹别扭,是不是?”
“对哩,对哩!王同学貌比仙女,善赛良医,心底淳厚,怎会与我们计较呢!”
“天天油嘴滑舌的,不干一件人事儿,丢不丢人,哼!懒得与你们一般见识!”
王婷婷甩甩飘逸长发,唇角漾起寸寸笑意,转身施施然离去。
“哼,小样儿,与我拌嘴,不把你忽悠瘸算你本事大!”
聂宗瑞眼睛微眯,方才低三下四神态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庞挂满兴奋自信。
宋加智呆立一旁,内心升起不解,纳闷聂宗瑞为何情态发生天翻地覆变化,以前有些良善,虽时有捣乱随性,也不至于露出此般面目的,莫非真如古人所言“近墨者黑”?不行,要远离心性邪恶,不可助纣为虐,保持真诚仁善,才能行得更远。此刻,他早已忘却以前陷害他人于不义的事,这应该的他人性的扭曲吧?!
教室里你方唱罢我登场,座位上眉来眼去拉锯战,或许这就是青春恣意、书生意气,没有社会大染缸的熏染,虽有争执,皆是唇齿互碰,不痛不痒。
“啪啪!啪啪!”
“请安静,不要再议论!”
贺作鸣老师的凶名还是特有威慑力,别看她平时和蔼可亲,对人温柔有加,谁若是再公共场合违背她的意志,身体上不会有任何损伤,精神上也不会烙下丝毫印记,走在路上,躺在床上,吃饭时,思索时,她的声音会如影随形,扰得你夜难眠昼难安,别说肆意违反,就是偶尔作对的念头都不敢升起,这就是贺老师的威严所在:虽严厉苛刻,学生却心生欢喜,毕竟她所作所为皆是为学生着想,从不考虑自身利益。
话音刚落,室内一片寂静,喘息之音暂时休止,手脚互动已经告罄。
“不错,娃们真自觉,新的一天新的气象,棒棒哒!不过,老师还是最喜欢你们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作秀行为的哟,瞧,闻梓骏脸颊皱巴巴的,戚珑川嘴唇紧缩不放,聂宗凯鼻子上翘能挂秤砣,张月瑶耳朵缺少了抖动……哎哟喂,莫非你们生病了,老师心肝儿好痛呀!”
赵迪心儿一缩,下意识想要好反驳,蓦然惊醒这分明就是贺老师在挖坑呀,谁接话谁倒霉。
果不其然,贺老师目光一扫,无人应答,眼里不由得生出千般失望,万分难受,心里思忖着:这帮娃们,学乖了,不闹了,无端下手有损本人德望。不行,得找个法子,嗯,有了……
“唉,可怜的孙俊杰,不知道他现在飘向何方,估计肉身被分成好几块了吧。”
好似自言自语,实则萦绕众人耳畔,王婷婷一片赤心,担忧之色蔓延整个身心,“贺老师,孙俊杰到底咋啦,今早上听聂宗瑞、宋加智说他快不行了,昨儿不是还活蹦乱跳嘛。”
“咦,王婷婷?还是你有怜悯之心,不像闻梓骏、戚珑川,铁石心肠的。说到这儿,告诉你们也无妨,同学间就需要互相帮助,一个篱笆三个桩,人多力量大……”
“贺老师,您就快说说孙俊杰的事儿呗,大家都挺着急的。”
郭鸣谦也不管惩罚与否,打断贺作鸣滔滔不绝的发言。此举赢得在座所有人的支持,纷纷点头,迫切希望她道出原委,满足自己神圣的好奇心。
贺作鸣面容平静,没有做出半点儿惩罚的意思,内心早已笑翻天,为自己的神奇翻转点赞。
“咳咳,大家放松,放松些,咱们名为师生关系,实则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一方有难,你们两肋插刀,不为过吧?课堂汲取知识营养,课下劳动筋骨,是好事吧?”
郭鸣谦等人越听越不对劲儿,浑身有种被披上冷蓑衣的感觉,贺老师面带和善浅笑,为何眼神里时时泄露残忍气息呢,或许是错觉,对,老师不会加害我们的,不会的。
“贺老师,您还是说直白语言吧,我们智商太低,领悟力不够,难以跟上您的节奏啊。”
王婷婷感觉自己踏进了迷宫,绕来绕去,找不到路引,见不到光亮,郁闷涌上眉梢,困惑缠绕心头。
“唉,孙俊杰爷爷病倒不省人事,他家本就劳力有限,出了这档子事,对他们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更堪比雪上加霜……”
贺作鸣语带慨叹,不复方才娓娓道来时的平静。
“那怎么办才好呢?孙俊杰真是倒了十八辈子霉,腿脚刚好,厄运又降临,莫非他真是传说中的灾星?”
“也可能是老天对他的惩戒吧,谁都知道他坑害丁铉泰的事,那一段时间小泰犹如过街老鼠,被人指指点点,就连王玺雅都被牵连,遭受无妄之灾。”
“人之为善才有好报,为恶总会让厄运找上门的,谁想到他的爷爷受到连累,天杀的孙俊杰。”
“听说他从来没喊过自己的爷爷,难道小时候被打过,记忆遭到篡改?”
……
各色论调纷纷登台献舞,哪管事实和猜测,室内论说之声逸出窗台,化成风羽穿林越野,奔向议论中心所在地。
“小杰,你说你——”
“你也别再数落他了,谁知道老爷子会突然晕倒,幸亏抢救及时,没有大碍。”
“慈母多败儿,你就惯着他吧,早晚会出大事的。长这么大个人了,不想助人为乐则罢,还时常以捉弄人为乐,这不是闹着玩,分明是心性不好啊。”
听着父母几次三番争吵,孙俊杰低头不语,小心触摸着脖颈上的红肿,阵阵痛感无时不在提醒他的罪责——戳马蜂窝被蛰,不是无意走过遭所累,而是欲要陷害王玺雅、丁铉泰等人,不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被马蜂一路狂追,孙嘉诚、杨昆逃得快,受伤相对轻些,自己算是自吞八成苦果吧。
更悲催的是,爷爷闻听此事,大发雷霆,导致气晕昏厥,倒在了地里。
“我真傻,我就是大傻子,没事做做好事,帮帮邻居,为何总是改不了捉弄人的性子呢?我就是坏事灾体,一天不作死,浑身痒得难受,这是病,得治!不行,我得找王婷婷,让她老妈给我把把脉,从今儿起,我要一日行一善,哪怕暴雨烈日,也不能阻挡我前行的脚步!”
剧烈的思想活动惹来满头大汗,浑身战栗,是兴奋,还是恐惧,唯有自己知道。
“小杰,你怎么啦,得啥病了?”
妈妈连忙扶住来回打摆子的孙俊杰,担忧的眼神,恐慌的脸色,抖动的双臂,无不露出对孩子的关心。
“小杰,别担心,你爷爷不会有事的,只要你以后别再犯浑就好。对了,周末被乱跑,跟我们到地里去帮忙,省得你整日胡作非为!”
“你爸说得对,学习不能死学,要劳逸结合。就像庄稼不会偷奸耍滑一样,你付出多少力,它就会为你带来多少收获,踏实劳动,才能有颗粒满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