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九章 心底事再问修学(2 / 2)青花处处开首页

话音刚落,趁着爷爷还在愣神之际,身子斜斜一转,蹦跳着跑出屋子。

“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多呆一会儿,唉——”

责备的话儿如追风车马,直向逃跑之人而去。

“咳咳——”

本是喜悦爬上眉梢,还未吐露花蕊便已凋谢,爷爷凝聚的一丝力量也已完全耗尽,认命般躺在床上,两眼又恢复无神状态,意识飘荡在无名空间,找不到光亮,寻不着依托。

“老头子,你可别伤心啊,鸣谦那小子不懂事,不是有意气你的;年龄小,性子跳脱,你就安心养着身子,以后再好好调教他。”

或许是稍稍恢复了精神,爷爷虽有些气喘,气色还是微有润红。

“唉,造孽啊,造孽!说起来也怨我呀,小孩子也会记仇的,怪我对他太严厉,太苛刻了。”

说话之时,目光飘忽,悠悠荡荡飘向遥远的时空长河。

“小兔崽子,不知道浪费粮食可耻啊,快捡起来吃!”

一个穿着开裆裤娃颤抖着双手捡起扔在地上的馒头,眼里的委屈如潮水涌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嘴巴却不管不顾,狠狠地咬了一口又一口,仿佛啃咬仇人似的。

“哎哟喂,你小子就不能有点儿爱心,小鸡小鸭都被你踢得东倒西歪,叽叽呱呱叫不停,你耳朵进水了?”

一声呵斥吓得他瘫坐在地上,屁股被摔成东一瓣西两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嘴角抽了又抽,牙齿紧咬嘴唇,痛楚惊动神经,这一幕却被叱咄者遗漏,唯留下小不点的泪珠儿在眼眶打转,应和着二三声小鸡仔小鸭仔的啼叫。

“磨磨唧唧的,腿都长肚子上去了?到了学堂,好好听老师的话,惹老师生气的话,小心你的屁股开花,知道不?”

脚下好似生了铅,心底仿佛长了霉,在一道响彻灵魂空间的炸雷声后,小娃身体犹如生出两翼,轻飘飘直飞学堂大门。

“哭什么哭,不就是被玻璃渣子划破了点皮,看你疼得好像腿被折断似的,男子汉流汗不嫌苦,流血不怕疼,像小丫头嘤嘤个没完没了,丢人不?”

脚趾传来钻心的痛,耳畔不曾听闻半句安慰的话,小小的心灵遭受着非人的折磨,阴暗化成一个个黑色幽灵,一波又一波侵袭着的心园,本就脆弱的门墙摇摇晃晃,谁也不知何时就会坍塌。

……

一幕幕画面,一个个镜头,在爷爷的脑海里掀起滔天巨浪,在郭鸣谦的意识长河里奔腾不息,冲刷着他们心河的污垢,净化着他们精神的浑浊。几番回流,几度浪涌,他们彼此的意识逐渐碰触、融合,消释了不解,融化了幽恨,升腾着无限灿烂的开怀。

“老头子,老头子,你咋了,被鸣谦气得抽筋了?”

奶奶轻轻晃动出神的老头子,还以为他心眼小的跟针一样,待得对方白眼频频送来,才恍然大悟自己会错意了。

“错了,全错了……”

“嗯?”

奶奶有些傻眼,愣在当地,一手摸摸对方额头,相遇确认他是否发烧说胡话。

“老婆子……老婆子,我……”

“别着急,慢慢说,一场病都不能改掉毛毛糙糙的性子,真是越来越难治……”

“我忽然觉得以前错了,怪不得乖孙子变成顽劣孙子,都是我的错……都说隔代亲,到我这儿竟成隔代疏了,唉!”

“爱之深责之切,你这是把他爹娘的责任给包揽过来了,鸣谦小,不能辨认深层的东西,只是凭借眼睛耳朵本能判断,就你这暴躁脾气,常常冷脸冷语对待他,还想他对你亲昵,亲切喊你‘爷爷’,梦都不会给你的。”

爷爷斜倚床头,不禁唉声叹气,懊丧不已。

他们梦不曾注意到的角落,郭鸣谦紧紧捂着嘴,泪珠儿一颗一颗滴落,滑到嘴边,咸咸的,涩涩的。他想奋不顾身扑到爷爷怀里,祈求爷爷的原谅,脚下却生根动也动不了,呆呆的眼神痴痴凝望爷爷奶奶,后悔愧疚如浓云凝聚成片,层层裹住冲动的灵魂。云层愈加厚重,堆积成山峦,汇聚成积雨,滴滴坠下,连成线,聚成河,如堡垒将灵魂困住。

都说意识有重量,达成质变可化为实体,或许是内心压抑的情绪太浓郁,束缚的绳索在精神奋力挣扎时出现裂痕,就是这一丝狭小的缝缝隙,让意识得以解脱,郭鸣谦终于瞅准时机,在爷爷奶奶发现之前逃之夭夭。

“啊——”

空间层层炸裂,镜片粒粒破碎,待在其间的生灵终于仰天长啸,是庆祝千年不遇的重生,还是破茧化蝶的由衷喜悦?

“孙婶,郭鸣谦疯了?你看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时自言自语,有时目瞪口呆,这是羊癫疯呀——”

“你这臭小子,就成天盼着郭鸣谦出点事才行啊!”

孙宗芳对着闻梓骏的脑门弹了一下又一下,直到他抱头讨饶方罢休。

“我这是——”

有些迷茫,有些恼羞,更多的是无尽的悔恨,原来自己才是小丑,活成了别人眼里的可悲虫子。

“醒神了,郭鸣谦;回魂了,郭鸣谦;归来吧,郭鸣谦!”

闻梓骏绕着郭鸣谦转了一圈又一圈,喊了一遍又一遍,虔诚的心思连孙宗芳都为之敬服,悲悯的神情连风儿都停歇,不信,你听蝉鸣消失在耳际,你看树叶舒展在眼前。

“孙婶,我怎么觉得做了一场梦似的,真真假假不好分辨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只要明心见性,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用顾虑是梦里,还是现实。”

孙宗芳语带禅意,面容自生令人信服之色,赢得郭、闻二人愈加钦慕,膜拜之情由内而外,一丝丝,一道道,涟漪般充盈感知空间。

“不对呀,我怎么迷迷糊糊地走出孙婶家门了?她说的话到底是啥意思呢?”

“对哟,我记得牵着你来找孙婶给你治病的。现在头脑一片空白,莫非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二人左瞅瞅,右望望,熟悉的阳光味道,一条条街道横纵通向前方,一棵棵大树洒下阴凉,为何心头总有一股气息缠绕,遮挡了意识的光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