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点了点头。“那个交易为旻国的灭亡埋下了祸根。”
他略显吃惊。
“算无遗策、参破天机都不能形容他了。”墓幺幺望着眼前已经落上一成灰尘的书桌,“他是个……怎么形容好呢。神明?怪物?”
她继续说道,“今夜这问瑶节,我听从他遗信之命。你呢,你也同样如此。从收下无常街,到将他为训练好的归雁宗刺客送至宫中行刺。一环扣着一环,丝丝入扣。他算到了名为‘墓幺幺’的后半生会走的每一步路,并对此纤悉无遗地铺好每一块台阶。他陪着我一路演了太多太多戏,叫我根本分不出真假,我并不是只是怀疑他,我是在想……”
长时间盯着那桌子没有挪动,她的眼睛失焦到发涩。“那过去名为‘牧画扇’所走过的那每一步,又有多少,是被他所操纵过的呢。”
狐玉琅微微一顿,他从她的神态上读出一些强压着的脆弱。
“我又该怎么不去想,这国破家亡的彻骨血仇,又有几分会算到他的头上呢。”墓幺幺抬起头来,看着狐玉琅,眼中一汪墨绿摇曳的像在风中摇灭的灯笼。
良久。
他说,“我不管如何喜欢你,都不可能完全体会你一路来的心境感受。但我也不想站在理中客的角度上,让你体谅他或者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客观事实,月族对归雁宗觊觎太久太久,大隆吞并旻国的野心绝对不会熄灭。而霸相爷是他们最得心应手的工具,你曾经只是他的敌人。所以,他所作所为,可能会有令你费解甚至不得不伤害你的事情。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墓幺幺的腰弯地更狠了,若是此时椅上真坐着一个人,那她这个姿势应该是抱住了他的颈子,趴在他的肩膀上撒娇一般的蹭他的脸。 “你是说,他现在做这些,是为了补偿我?是为了赎罪?但是,你能分出其中真假吗?我分不出。你知道他做这一切,最终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我已经不知道了。”
“我不是霸相爷,也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他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从我亲眼所见的种种,霸相爷虽然和你毫无血缘关系,但他绝对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父亲?”墓幺幺轻声笑了起来。就连她自己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听见这个称呼,会是这样难以描述的心境。她仰起头来看向狐玉琅,“你也是我见过最会玩弄人心的人。将心比心,如果你当了父亲,你会这样对她吗?”
狐玉琅骤然怔住了,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有些罕见的无措起来。“我……”
“操控她的每一步,从过去,到未来,从生,到死。”她说。“那是棋子,不是孩子。”
良久,狐玉琅回过了神。他说道,“你也会下棋。那你应该知道,有种东西,叫做弃子。”
他说,“可据我所知,霸相爷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她的身体骤然一顿。
“不管你是那个千古罪人的阳煞,还是誓要掀翻天地的墓幺幺。”他说,“他自己,才是那个弃子。但你……”
狐玉琅走上前,轻抱住了她,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你是他从未放弃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