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车丽像一个坐台小姐，在家里等待表姐的电话通知她去上钟。她等不到表姐的电话，却等来了晓龙妈妈的电话，晓龙妈妈急着见车丽，跟表姐要来电话号码，打电话给车丽，约她到店里坐一坐。

不同于前两个相亲对象，约见晓龙让车丽很期待，她也想看看老同学现在的样子。车丽去到晓龙店里，晓龙在修摩托车，晓龙看到车丽，露出他的大白牙齿。

他还记得车丽。

晓龙妈妈见车丽来了，催促晓龙，“不要再修了，去洗洗手，过来坐下来跟车丽聊聊天。”

晓龙妈妈不记得车丽，车丽记得晓龙妈妈，当年晓龙妈妈回学校办手续时车丽见过她。如今晓龙妈妈长了白头发，身材变胖了。妈妈带晓龙去洗手，洗手地方在店门口的水龙头下面，地面放着大桶的洗洁精，晓龙妈妈打开水龙头，晓龙蹲在地上使劲搓着自己满是油污的手。洗完手晓龙傻笑着看着车丽没有说话，妈妈招呼车丽进店里坐，她代替晓龙跟车丽聊天。

妈妈说：“车丽，听媒人婆说你从城里来的。”

车丽说：“嗯。”

妈妈满意地点点头，说：“城里来的是不一样，我看你长得很高大，以后生下的孩子随你，也长得高大。”

车丽没想到晓龙妈妈第一次见面就聊到生孩子话题。

妈妈说：“你跟晓龙以前是同学，彼此知根知底，相处起来容易相处，晓龙他心眼好，人不坏，你看我们晓龙现在生活能自理没有问题。”

晓龙坐在妈妈身边，看着车丽傻笑。晓龙长得跟以前不一样，他现在带着一幅眼镜，看起来跟常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常人还帅一些。

以前怎么没发现晓龙长得不错，是因为读书时期奇特的斜刘海发型，还是他智力有缺。

晓龙妈妈说：“我们家有几间店铺，几栋房子，晓龙以后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我们就晓龙一个孩子，这些以后都是留给晓龙的。”

晓龙问妈妈：“妈妈，你在说什么，什么店铺房子的。”

妈妈说：“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去，去前面水果店买点水果回来给你同学吃。”

晓龙说：“妈妈我要买什么水果？”

妈妈说：“你去水果店想吃什么拿什么，不用给钱，钱我会给的。”

晓龙听妈妈的话去前面水果店买水果。

支开晓龙，妈妈对车丽说：“你跟晓龙是同学，你知道他的情况。现在晓龙会修摩托车，他修车的技术是在外面学的，难得晓龙有感兴趣的东西。他说他喜欢摩托车，我们请了师傅教了他三年的修摩托技术，他也是有天赋一学就会。他会修车了我们给他做了这家摩托车店……小龙离开学校后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以前我们老是担心晓龙以后怎么办，我们迟早会离开晓龙。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晓龙20岁那年，像是开悟一样，说他喜欢摩托车，想开摩托车店，我们让他边修车边卖车，摩托车店就这样开起来了，以前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得到解决，仿佛命运在你人生路上已经准备好盒子，就等你去打开它。晓龙是我孩子，孩子什么情况当妈的最清楚了，晓龙是比别人差些，在其他方面比别人好些，所以综合下来晓龙没那么差，你可以多考虑考虑。”

车丽不想听晓龙妈妈说这些话，她把晓龙当老同学，没把他当相亲对象看。

晓龙妈妈跟车丽第一次见面，为了拉近距离，她跟车丽聊达珠学校的事情。

晓龙妈妈说：“你跟晓龙是同学，你们以前在达珠学校念书，听说你们学校明年要建教学楼了。”

“要建新楼了吗？”

“嗯，听说上面拨款下来了，建新楼才好，你们学校楼太旧了，该建新的了，建新楼才招到学生。现在学生不比你们，现在学生都不愿意进去里面，每年招不到几个人，教室都坐不满。”

车丽说：“达珠学校是几十年老学校了。”

“你们学校那些门窗，比晓龙家里祖屋还破。学校厕所是一排坑位没有隔间，难为你们小年轻能用习惯，换我我都看不上，乡村公厕都比你们学校里面的厕所好。”

“我们以前用厕所也是害羞不敢用，用多几次就习惯了，人有三急，真急上来眼睛一闭啥都不讲究了。我们学校老师趁上课时间厕所没人再去用，我们学生没办法挤着下课时间排队。”

“还有你们学校宿舍，一间宿舍住十几个学生，宿舍门窗都是破洞的，幸好你们离家近不用住宿舍，外村家离得远的学生就比较可怜，不住也得住，不然没书读……这样也不好，那些好学校经常会拨款给钱建设，差学校不受重视没人给钱，这样恶性循环，好学校越来越好，差学校越来越差，学校差老师也不愿意进。还有你们以前那个数学老师，他也是差老师，老是在家打老婆。”

“啊？”

话题一下子转到打老婆，车丽听到一头雾水。

“哪个数学老师？”

“教你和晓龙那个数学老师，叫自文那个。”

“自文？你说自文老师他在家打老婆。”车丽发出一连串疑问句。

“嗯，我见过无数次了。”

“你说的自文老师是带着方框眼睛，穿得很老土那个吗？”车丽再次确认。

“就是他，错不了，姓马的，叫马自文，他教过晓龙。我认识他，他在我们家住好几年，他那些衣服还是晓龙爸爸带去菜市场里面买的，一百块钱买一身。”

“等等，你说自文住在你家？”

“他没跟我们住一起，他住我家楼下，租我们家的自建房住。他刚来我们家时，说想买一些中老年男装，问晓龙爸爸哪里买。他爸爸带他去菜市场买衣服，花200块买了两件短袖，两条西裤，短袖是灰色短袖衬衫，西裤是的确良黑色西裤，还在菜市场门口摆摊地方买一双中老年皮拖鞋，鞋子可以当拖鞋可以当凉鞋。自文对这些很满意，从此衣服都在菜市场买。”

“你说得没错，自文老师是穿这些衣服。”

晓龙妈妈的话一下子激起车丽聊天的兴致，她如痴如醉地听晓龙妈妈述说自文老师的事情，在晓龙妈妈口中，自文老师俨然成为另一幅形象。

自文老师从师范大学毕业，跟当时的大学女友来到这里，自文被分配到达珠中学，女友被分配到金广中学。

当时的女友为了方便自文，跟自文一起住在达珠村，从这里到金广中学有两个小时车程，女友每天坐车到学校教课，因为路程问题，她放弃掉班级班主任的职位，做一个普通任课老师。自文租住在晓龙家的房子，晓龙家住顶楼，自文住楼下，自文性格不好，一发起脾气就打老婆，农村自建房隔音差，晓龙妈妈在楼上，隔三差五听到楼下有争吵打斗声音。

自文来学校教历史，学校老师不够，校长安排他去教数学，他经常去找校长说情，请求调任去教历史，校长每次都搪塞他，让他再等等，再等等。

自文在等待调任的日子里边等边打，边打边等，他在第二年托关系找人，终于如愿调任教历史，女友为他高兴，以为以后不用挨打了。女友成为他的妻子，给他生了孩子，谁知道他还是接着打，妻子每次都被打得哭哭啼啼眼泪到处流，晓龙妈妈看不下去，下楼劝过几次架，发现劝不动，消停一会后楼下又是一阵争吵打斗声，晓龙妈妈说可能这是她的命吧。

过往都是打身上没打脸，有一次打架打得厉害，自文打到妻子脸上挂彩了。妻子请假几天没去学校，金广中学的领导来看望自文妻子，自文说妻子是遭到飞车抢劫了，人从摩托车上摔下来，脸着地，摔成这样。学校领导给自文妻子安排了学校宿舍，此后他妻子带着孩子住在宿舍没回达珠村。

这时晓龙买完水果回来，妈妈教晓龙：“晓龙，你跟车丽出去外面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