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听了半晌也没听明白为何要送这位姑娘去找莫先生，那莫先生不是莺莺姐的舅舅吗？但她还是抓住了关键词。

“县城？哥，莺莺姐，我也要去。”

柳莺莺和阿石对视了一眼，纷纷笑着摇摇头，前几日还夸她长大了，一说去县城，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闹着要跟过去。

夜里，柳莺莺把房间让给了秦镶玉，她自己跟兰兰睡一晚上，回房拿枕头的时候秦镶玉叫住了她。

“莺莺，谢谢你，还有阿石和兰兰。”

柳莺莺抱着枕头道：“不客气。”

她打着哈欠，心情不太好，方才在楼下她就跟阿石说房间让给秦镶玉了，她想等着阿石让她去他房里睡，可阿石偏偏转头就嘱咐兰兰晚上跟她挤一挤，木头。

秦镶玉犹豫了一下，忽然道：“你……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这话问得没来由，柳莺莺意外了一下，她跟这秦镶玉从前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顶天了算个同僚，还是个政敌类型的同僚，她怎么整得好像是老友重逢一样，还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怎么了？”

秦镶玉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又道：“我刚刚看你跟他们相处的样子，就好像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

柳莺莺经她一说，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她来到陈家村也才半年，但是她感觉已经过了好久好久，跟阿石从陌生到如今谈婚论嫁，陪着他们从土砖房搬进了新石砖房……

柳莺莺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这笑容让秦镶玉生出浓浓的羡慕之意来，她恍惚的说了一句：“若我爹没出事，我现在应该也像你一样，幸福快乐。”

话说到这里，柳莺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额……你为何会去万花楼呀？”

罪臣的家眷若未被判罪，顶多也就是没了家产，日子过得艰难些罢了，到底是官家小姐，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花楼里去呀。

秦镶玉听柳莺莺这么问，一时想起旧事，眼圈红了起来，她努力忍了忍，却忍不回去，泪水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柳莺莺暗暗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不问了。她放下枕头，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上去。秦镶玉接过帕子，轻轻道了声谢，随即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我娘早亡，家中……家中是庶母和庶弟做主，爹出事后，我也被退婚了，就……”

柳莺莺听明白了，看来，这个秦镶玉也是个薄命的女子，爹出事后，她的命运也就掌握在了庶母的手里，没有血缘关系，又怎可能继续养着她呢，只是，公然把嫡女卖入花楼，这也做得太绝了些。

“不用伤感，万花楼也算是我朝最好的花楼了，想开了，就发现在那里做花魁的日子比公侯小姐也不差什么了。”

秦镶玉被柳莺莺逗得一笑，她擦了一下眼泪道：“你的画，也是在万花楼学的？”

柳莺莺点点头：“嗯，不光是画，还有琵琶，书法，棋艺，琴，诗词歌赋，唱歌跳舞，每样我都学了，不过琵琶是最出名的，至于画嘛……如今来万花楼里会赏画的人不多了，所以我也是画来玩玩的。”

柳莺莺每说一样，秦镶玉就惊讶一分，她没想到，柳莺莺一个万花楼里长大的姑娘，会的东西比她这个学政家的女儿还要多。

“那……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

柳莺莺点了点头，她说的不错。想要样样精通，又怎么能不下苦功夫呢，她那时候一天只睡三个时辰，其他时候都在苦学苦练，要不然，真以为花魁是这么好当的。

秦镶玉欣赏的看着柳莺莺，她自嘲一笑：“从前，我刚去的时候，还不怎么看得上你呢。”

柳莺莺笑道：“你是看不上我吗？你是看不上万花楼所有人吧？”

被她说中，秦镶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过了会儿她感慨道：“没想到，今天会是你救了我。”

柳莺莺听她这么说，这才想起来之前的事，她道：“不，其实是你先救的我。”

“我？”

“嗯。”

柳莺莺将莫遇植拿着户籍文书和她的旧物前来陈家村为她证明的事情细细告诉了秦镶玉。

“还得多谢你，不然我那一关都不知道怎么过。”

秦镶玉闻言，轻轻一笑。她也是无意中发现那个盒子，听莫遇植说起柳莺莺在攸县住下了，似乎日子过得不错，她才想到托莫遇植把东西拿给柳莺莺，没想到无意之中还救了她。

“那些，也不过是堵住了别人的口。真正难得的，是那位石公子待你的真心。”

这话倒没说错，柳莺莺欣慰的笑着，她的阿石自然是难得的。

“好了，你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第二日一早，阿石借来了牛车，柳莺莺带着秦镶玉上了车，秦镶玉还是第一次坐这种四面透风的板车，她四下看来看去也不知道扶哪里好。

兰兰带了两大包的东西撂在车上，她笑着道：“莺莺姐，哥头一次给你舅舅拜年，我也不知道要拿些什么，索性把今年收的新稻谷还有新豆子、新腌菜和土豆红薯都带些过去，也不知道你舅舅能不能瞧得上。”

柳莺莺扶额，不过既然莫遇植已经说了是她舅舅，她也就认了这个舅舅了，大过年的去他家里，带着东西也是应该的。

秦镶玉笑道：“这些他都会喜欢的。”

兰兰很是开心：“那就好！”

阿石见他们都坐稳了，就赶着牛车出发了。从他们家到村口要经过好些人家，大年初二的早晨，大伙都起得早，或是预备东西等人来拜年，或是大包小包的要去走亲戚。

在看到阿石驾着牛车出去时，纷纷问候了几句新年好之类的话，谁知，竟发现阿石的车上除了柳莺莺和兰兰，竟然还坐了一位孤高清冷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