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法细腻的全家福呈现在林海业一家面前，柳莺莺这次的画不似送给莫遇植和秦镶玉的那一幅梦幻飘逸，而是力求写实，夫人们的钗环首饰和公子小姐们的项圈银锁都精工慢笔，一颦一笑都生动自然，林海业的官服顶戴尽显低调又不失庄严。

“传神！实在传神呀！”林海业看着柳莺莺的画作不住口的称赞。他之前也请过不少画师，他们画花画鸟还行，画起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林夫人恭恭敬敬的将画呈递到林母跟前让她细瞧，道：“婆母，您看，连您衣领上的花纹都画上去了。”

林母欢喜得合不拢嘴，嘴里夸着：“这丫头，比那些画师画得强不知多少。”

林母已年逾七十，儿女双全，子侄孝顺，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们也个个聪明乖巧，她没有别的愿望，唯一想要的就是在她在世时能够留下一张全家福，让这美好的四世同堂时光能够被记录下来。

柳莺莺见这画受他们喜欢，她也欣慰不少，画了大半日，她眼也酸了、手也僵了，好在林家是个有礼仪的家族，她一画完就有丫鬟呈上茶水果子来，她也略吃一些补了补元气。

“老爷，老爷，门外有人喊冤。”

众人正赏画，却听见一个家丁跑了进来，说门外来了好些人，要求县太爷主持公道。

林海业赏画的好心情被打断，他不悦道：“喊冤去县衙，这是本官的家宅，谁人敢如此放肆？”

那家丁道：“老爷，是卖树的胡家，胡老爷子亲自来的，带了他们一大家子人，说他大孙子被人打得爬都爬不起来，我怎么劝他们也不肯走，说实等不到节后府衙开门，定要今日来讨个公道。”

柳莺莺一听是卖树的胡家，她一脸疑惑，昨夜阿石不过是拧了一下他孙子的手腕，怎么就爬也爬不起来了，莫不是想讹人？

林海业叹了口气，道：“罢了，让他们进来吧。”

林海业嘱咐夫人带宾客们接着赏画，他则去前厅接见胡家人。他内心有些许烦躁，今日难得把一家人聚齐，竟也会被打扰。林海业一边走一边想着如何快速把胡老爷子打发回去，他好回来陪母亲把画好生挂起来。

“林大人。”阿石突然叫了一声。

林海业听见阿石叫他，他止住了脚步，回头疑问的看着阿石，柳莺莺端着茶杯，也奇怪的看向突然出声的阿石。

“胡家的事，是我做的。”阿石道。

“……什么？！”林海业愣了一下，他怀疑自己的耳力是不是不如从前，刚刚阿石这个小伙子说了什么？

“阿石，真是你干的？”柳莺莺被茶噎了一下，她艰难的把茶水吞了下去，惊讶问道。难道，阿石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又去找胡大麻烦了？

阿石点了点头，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而是义正严辞道：“是我。林大人，我随你一起去。”

林海业站在原地默了半晌，他叹了一口气，问道：“究竟为何？你先说来。”

阿石只得把昨日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柳莺莺这才知道，阿石今晨是因为看见她脸上的伤这才复返胡家把那胡大痛打了一顿。这个认知让柳莺莺心里莫名一暖，她没有想到阿石会帮她报仇，这实在不像她一直以为的任人欺凌的老好人阿石。

林海业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把阿石说的事情消化掉，他沉默着不说话，柳莺莺放下茶杯追了上来，她道：“林大人，阿石动手皆因我而起，还请你不要责罚于他。”

沉默了半晌的林海业见柳莺莺为阿石求情，他好笑道：“丫头，你急什么，我何时说要责罚他了？”

说罢，他对着他们二人招了招手：“跟我来。”

柳莺莺与阿石对视一眼，纷纷跟上林海业的脚步，一路来到了前厅。

林家前厅。

胡老爷子带着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媳乌泱泱站了满满一厅，他见林海业走了进来，忙握拳道了声：“林大人。”刚要说话，却看见柳莺莺跟阿石紧随其后也走了进来。

林海业脸上挂着笑容，一边走一边夸赞道：“莺莺丫头啊，你这画画得实在精妙绝伦，老夫甘拜下风，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跟你夫君留下来吃顿便饭啊……”

说完，就抬手示意柳莺莺跟阿石坐下，而后，林海业似才看到这一屋子人一般，惊讶道：“胡老爷子，今日怎么带这么多人过来了？有什么急事呀？”

胡老爷子看了一眼稳稳当当坐在左侧椅子上的阿石，踌躇了一会儿没吭声。胡婶却先带着哭腔开了口：“县老爷……我儿子今晨被人痛打了一顿……到现在也下不来床……大夫来看了说手骨断了……我……我只想求县老爷帮我儿子讨回公道……”

林海业“哦？”了一声，也不理会胡婶，而是看向胡二道：“胡二，你是读过书的，你来说说，走诉讼需要什么流程？”

被点到名的胡二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县太爷会来问他，其实他今日是劝他爷爷和爹娘不要来的，奈何他爷爷仗着跟县太爷打过几次交道，自以为有些体面，想着县太爷必然肯见他的，这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