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三章 碎片散落06(2 / 2)秘烬首页

“是呀,”岑溪的胳膊绕到身后,在腰上比划了一下,说,“以前我的头发有这么长。”

老房改做工作室,动了房屋结构,为了更敞亮,屋子里的非承重墙差不多都被拆掉了,这种七十年代的老房,建筑面积大都不会超过六十平方,但这么一改造,乍一看却比一百多平还要开阔。

麦禾伸手在桌子上摸了一把,桌子很干净,太干净了,空空一张桌,连电脑都没有。

“你平时不在这里办公吧?”

“新起炉灶,什么都还没开始弄,你是第一个访客。你怎么样?我上次去公司的时候没见到你,听说,你打算离职了?”

“嗯,已经离职了,上午刚办的离职。”

“干嘛离职?工作不满意?要不要到我这里来看看?我正缺一个大管家。”

“哎呀,真好。不过,我家孩子身体不太好,最近总是生病,先把她照顾好再说吧。”

“没关系的,你随时想过来都行。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如果还能在一起工作,肯定会很愉快。”

“好的呀。”

老朋友?岑溪用的这个词让麦禾愈发用力地提起笑肌。

那年,岑溪离开公司,是因为在工作中犯了低级错误。当时公司正准备上线一款升级后的新产品,花很多钱请明星代言,租用最好的摄影棚拍摄广告,广告开拍在即,其他人却发现岑溪带进棚内拍摄的产品是旧版的,于是所有人停下工作等待她调换新产品,包括明星大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租用的拍摄地按时间计费,那是实实在在的一寸光阴一寸金,等她气喘吁吁跑回来,副导演当众开骂说她上班不带脑子。

广告拍摄完成后,岑溪就离职了,但她肯定是不服气的。想起岑溪离开时的眼神,麦禾知道她在责怪她,因为那份准备物料的工作原本该是麦禾的,是岑溪主动请缨要帮她,才领了那份活。但麦禾没有去解释自己,也没有去假模假式地安慰,某种程度上说,她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忠实信徒,内心冰冷无情,像台机器。

麦禾注视着岑溪的双眼,曾经这双眼睛充满孩子气,有一种夺目的热诚,如今那股神采没了,看起来异常疲惫,她的同理心在做了母亲之后慢慢长出来,她想她应该很不容易,创业者的名号听起来好听,实际吃的苦头恐怕不会比社畜少。

“随便坐,别客气。喝点什么?”

“都行。”

“那来杯美式?”

“好啊。”

胶囊咖啡机传来嗡嗡的作业声,不一会儿,岑溪端着两杯咖啡走来,麦禾嗅了嗅香气,说:“画中国画,长洋人胃?你这也算中西结合了吧?”

岑溪愣了一下,吃吃笑了,嗔怪说:“那问你喝什么,你说随便,我这里也有茶的呀。”

“我开玩笑呢,”麦禾举起咖啡,抿一口,夸赞说,“好香。”

她们刚刚重逢,还不够熟悉,所以时间过得很慢,麦禾环顾四周,看到一整面白墙上只嵌了四枚无痕钉,她问岑溪,怎么没挂画?

岑溪看了看时间,说:“快了,就快送过来了。”

“你的创业项目是什么?我刚从公司过来,看到你送给同事们的礼物了,很中国风,挺好看的。”

“那叫墨拓八破,我准备把它市场化,跟文具、生活用品还有服装做做融合。”

“你真厉害。都是你自己画的吗?怎么画的呀?”麦禾见岑溪笑了,她也跟着笑,说,“我是不是问得特别外行?”

“墨拓八破是拓出来的,不是画出来的。”

“啊?是吗?我以为八破画都是画出来的呢。”

“有一个分水岭,六舟之后,八破画不再采用拓印的方式而是用毛笔、彩墨绘制,”岑溪啧了一声,哈哈笑出声,说,“咦?你不是不懂啊,我怎么感觉你在考我呀?”

“哪有?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六舟是什么?”

“是个僧人,也是个全能艺术家。”

“画八破画的人多吗?我之前带女儿去博物馆,听讲解员说,像这种小众非遗,传承很成问题,挣不到钱,很多人要么画着画着就不画了,要么就改行了。”

“是,正因为这样,非遗艺术才更需要被市场化,要有更广阔的舞台,推动比保护更加迫在眉睫,我现在做的就是这方面的事情。”

“你真厉害。”

“夸我不如加入,大家一起动起来,让改变真正发生。”

麦禾笑得捂住嘴,她连连摆手,说:“你真的不一样了,当了老板,说话一套一套的。”

岑溪耸耸肩,似笑非笑地说:“你看起来也不一样了,但其实还是老样子。”

麦禾愣了一下,她没听懂岑溪这话到底是夸她真还是批评她假,还没来得及细想,清脆的铜铃声响起来,麦禾伸长脖子朝门口看去,纱门外站了个穿外卖工作服的人,怀里抱着长条状的方盒子。

“噢,”岑溪放下咖啡杯,站起来,说,“是我的画到了。”

“什么画?要帮忙吗?”

“八破画,”岑溪看看麦禾,说,“不是衍生品,是真正的八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