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让箢娘靠近些,欲把花枝插进箢娘的发髻。
箢娘笑意染上脸庞,恍若池子中丝毫不沾污泥的莲花,绽放开来。本应是洁柔的涟漪,却因为额间那点红,被带上突兀的艳。
箢娘靠近她,笑着轻轻摇了摇头,道:“阿暮喜爱的自然是好看的。只是今日我与冬梅并不相配,阿暮带着更衬。阿暮带着吧,可好?”
“可是梅花真真衬你呀!阿姐每日都与百花齐放的……诶?”
阿暮的手拂上了她的花钿,感到惊奇。
在她的印象里,阿姐总是清雅平淡的,从不爱浓妆艳抹,更不必说这艳丽的花钿了。
“阿姐…这是桃花吗?”阿暮试探着问道。
箢娘轻轻地嗯了一声。
阿暮虽然年纪不大,可作为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从小便广读典籍。
阿姐额上这花钿是何意,她自然清楚。
阿暮不自觉地紧握住她的手。
“阿姐…他们怎么能如此着急?!不行,我要和爹爹说,我不同意你嫁!怎么能将你送走呢?!”她说着便要扭头去。
巨大的恐惧此刻紧裹着她,她好像亲自去折了那枝冬梅,整个人都抖着,丝丝缕缕的冷从脊背处攀升。
箢娘忙拉住她,芊眉紧皱着,眉间尽是舒不开的愁怨与不舍,却还是出口安慰着阿暮。
“无妨的,阿暮,哪怕不是如意郎君,我这举步维艰的样子也终于能改变了……不要麻烦陆大人,我自个决定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如今我只怕一去两清,无从知晓你往后的日子啊……我答应过你娘亲要保护好你的……”
箢娘抿紧了唇,她的语调落寞孤寂,眼里的悲意就快要具象化。
不舍的情感,溶于两人的心间。
她的泪终究串起,划过薄如蝉翼的脸颊,接不住,被风轻轻带走。
在呼啸而过的记忆画幕中,陆绥凌什么都抓不住。
她坐在暖炉边上,手中的茶水也还温热,她却恍惚了,耳边独剩箢娘断人心肠、如泣如诉的话语。
“小阿暮啊…箢娘只能陪你到这了……倘若几年严冬过后,我亦没有消息,你就折一枝昙华,盛放在你的身边吧。”
“阿暮很快就要长大了,阿姐只盼你此生平安,明月作伴……”
“此心相连,无需多念。”
……
陆绥凌的唇嗫嚅着,吐出的几字连跪着的侍女都听不清。
“阿姐,原来你喜欢的是昙花……”
巨大的空洞包围着她,眼前的场景幻如虚空,外面的雪依旧簇簇地下。
她多讨厌冬天啊,凄冷缠着她心里那具箢娘的尸体,箢娘温柔暖和的那一面离她远去,只剩记忆里的阿暮呆呆地捏着那枝冬梅。
她久坐在那里,连爹爹陆睦进来,挥退了侍女也无所反应。
陆睦看着小女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闭了闭眼。
她是别人眼里贤良淑德、坐拥美名的小姐,时常挂着微笑侍人,可她的心早在爱她的人离去后变得千疮百孔。
自己身为夫君与父亲,却护不住妻和女,他又何尝不痛心?
“阿暮。”他轻声唤她。
陆绥凌呆呆地望向面前的父亲,停了几秒后低下头,头发乖顺的垂在身前。
半晌,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甜美的笑。
“爹爹,哪里有种昙花的吗?我想要折一枝。”
陆睦被她眼里久挥不散的情感刺痛了,他眼里沁出眼泪,上前拥住了女儿。
“爹爹带你去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