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2024年的暑假已经来临，只是我在学校还有点手尾，还在继续上班。要说谁最想我回家休息，当然是新校长了。但也就是想想了。自从与我斗法失败，新校长就对我敬而远之，我汇报过去的事情也都是一概同意。学校里小道消息也是乱传，离谱程度就连田铁嘴来了也瞠目结舌。最平凡的一个是说什么我马上会调任某校副校长，哪跟哪儿的事啊。我和新校长预计还要共事很长一段时间呢，虽然有点尴尬，不过这也并不难处，无非求同存异吧。

上学期符合标准的新老师我都同意转正了，包括圆老师。虽然她教的几个班的数学还是靠后，但至少是在联考中有进步了不是。有一说一，这圆老师虽然上限不高，但作为打工人还是足够合格了。她也在努力考编，不过我看她的能力，悬。非在编老师也就辛苦点吧，总比没饭碗好。

我早些年教过的学生中，有的已经师范毕业通过了教资，已经在各个学校打工。其中有学生时代就做事认真且条件合适的，我也给抛出了橄榄枝。我开始有些懂得李老师当年的想法和做法了，或者说，我已经站在李老师当年的视角开始考虑问题了。

高一年级的期末成绩也不错，回到了很高的排名，但超越县一中短期内还是没有可能。但倘若家长看到学校的进步，未来的生源就会更好，创下新高就会更容易。不过这担子就让新的年级主任去挑吧，我下学期已经不再担任这一职务了，教研组的工作也交给放心得下的老师了，我下学期只上两个班的数学课。很多老师在升任行政岗后，教学能力都会下降。我不敢说我会违背这个规律，但希望下降得慢一些吧。我还是挺喜欢教青少年的。

只是站在此山，我略略有些迷茫。你说教书的目的到底是啥呢？是为了看着自己的职务慢慢上升，职称慢慢变高，周围的人对自己越来越客气吗？显然不是的。话说我当年为啥教书来着，哦，我想起来了，为了混口饭吃呢。现在饭碗是有了，可是我的新目标呢？

我儿子也顺利小学毕业，通过摇号进入到了县一中的普通班。以他的成绩能进这个班我觉得也适合，要是真找个关系把他送去重点班，他说不定也跟不上呢。儿子这半年变化很大，比老子当年饭量还大，鞋也跟小船似的，再不是我们父子俩一个脚码换着鞋穿的年龄了。他有时也有脾气，但比最开始好很多了，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暑假他表现不错，他妈又带他去北海玩了。我呢，我在学校还有些工作，时不时还得回学校。所以我又成了留守家中的中年人。

好了，不啰嗦这些了，我知道你们想知道小登的消息。小登当然也快读初中了，按她的说法，她同几个好朋友一起，分到了一间英＊雄的学校。我也不知道这是啥意思啦，不过想来很不错吧。只是她上线的时间变得很少，等级一直也卡在50级。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年了一级不涨的人呢？我猜她多半是卡级了吧。

整个暑假的活动，小登只是偶尔上线，时间几乎跟我完美错开。我怀疑她都是半夜在线的，不过我也没有立场说她。为什么我会知道她半夜上线呢？因为她还在活动里向我发出交换道具的请求，但白天都看不到人。朋友圈也是半夜发的，偶尔还偷偷diss我，说什么她的萌新不肯给她交换道具之类的。这应该是在diss我吧？

接着，就是本文最开头的那一幕了。那天天气很热，是一个傍晚，久不露面的小登突然上线，我正要给她打招呼，问她有没有什么要带着打的boss(这是见到大佬的标准问话方案，作为萌新，我心里苦啊)。大佬就向我发来如下的话语。

“我和爸妈吵架了。我可以来重庆找你吗？”

啊！为什么吵架会来重庆找我啊？我压根儿就不在重庆好吗？大佬你长点心吧！网络上大家不都是有所保留的吗？你不也有事儿瞒着我吗？凭什么你说你是吉林的你就是吉林的啊，凭什么我说我重庆的我就重庆？我要是说我来自M78星云，难道你也认为我是奥特曼？

还有啊，吵架了不应该找姐姐，找好朋友吗？找我一个游戏菜鸡干什么？我能帮到什么忙？如果你成年的话，就算是提供吃住也无所谓了。可你是未成年啊！我是香翅捞饭了吗？

正在我犹豫和腹诽的时候，大佬又发来第二条信息。

“我没有地方去了。”

啊啊！我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感觉明天自己就会上县自媒体的新闻，被百万网友无情围观和鞭挞。震惊，无良中年教师竟将花季少女如此欺骗！接着就是蓝色底白色字的图片新闻，上面写着经查什么什么的，最后还有一句现已将该嫌疑人控制之类。

对了，装死行不行？装不在线，装没看到。这样麻烦就看不到我了。可是我已经游戏上线了啊，可恶的米忽y，为什么不提供隐身功能？

见面是不可能见面的，我早就不见网友了。想当年我还是一个纯情大学生的时候，曾经热衷于各种MUD(早期网络游戏)和bbs(早期论坛，现在依然存活)。那时候见网友跟喝水一样简单，结交了不少现在仍然联系的朋友。最多的一次bbs聚会，我一天见200个网友呢。直到我的老婆向我膝盖射了一箭，我才结束了我的网络冒险生涯。

可万一小登先斩后奏，直接买票到重庆，然后坐在重庆车站的地板上哇哇大哭，引来媒体和J方关注呢？以她敢于闯荡的叛逆性格，不是做不出来哦！

想到这个我真是头皮发麻，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扯头发扯太多的缘故。接着催命第三句又来了。第三句话只有一个字。

“在？”

这表面上是一个问句，其实它压根儿就不是在问问题。我仿佛又回到教小登语法的那阵子，有的句子虽然有问号，但是它根本不表疑问呀。因为答案是肯定的，所以它用不着问问题呢。多么高级的语法啊，小登竟然无师自通了。可现在根本不是为小登的进步感到高兴的时候。她看得到我在线，我也知道她看得到我在线，她也知道我知道她看得到我在线，我也知道......绕晕了绕晕了，总之，她是在催促我回答的呀。

对了，我福至心灵，要留存证据！我向法律发誓，我跟小登的一切交往都是正当的，全是正当的，除了正当没有别的。我在微信上，拨通与小登的语音通话，这是我第一次跟小登语音。同时，我之前买的录音笔也打开，一切都要有证据啊！

“老师你终于肯说话了！”小登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焦急，而且她刻意使用了普通话，大碴子味儿没那么重。不得不说，东北人的语言优势就是好。像我这种西南F4，上课都是无视教育局规定，直接用家乡方言的。

“你听我说啊，你别冲动啊。你先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啊？”我操着一口带有不明显方言的普通话，焦虑地说。再怎么说，我也是考过了普通话等级认证的，虽然只是二乙。二乙是当老师的基本要求，但实际上有些学科的老师很难找，所以我们这附近的学校根本不看数学和物理老师的普通话认证。

“呀，你的声音还挺年轻的。你真的有四十多？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小登一点也不焦虑，丝毫没有听出任何吵架的样子，反而很轻松。

我当然是不会骗小孩子的啦！呃，不，我的意思是，我在年龄上没撒谎啦，其他的嘛就不一定保证了。

“你先给我说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