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愿站起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上下茂密的树林和坡度使他推测，所处位置应该是某座山的半山腰。

“去去去，一边去！”苏愿一脚给小羊羔踹到了一边，向着山上爬去，后者虽不情愿地咩咩叫了几声，不知为何仍磕磕绊绊地跟在苏愿身后。

越往上走，植被越稀疏，半个小时过去，苏愿已累的气喘吁吁，身体与山体平行，几乎手脚并用地努力向上攀登着。

他并没有因为游戏的真实程度而忘记自己的目标，按前世的经验，高山养灵，山顶常有奇珍异兽徘徊驻足，或神鬼志异出没，极有可能找到强大的命灵。

“咩~”一声不合时宜的羊叫声打断了苏愿的思考，他愕然回头，只见那只小羊羔竟也爬了上来，正在他下方五、六米处的一个小台阶上休息，低头吃着地上的杂草。

“真是见鬼了，难不成这羊是什么重要NPC？”

NPC又怎样？游戏里终究是假的，只有命灵才是我未来生存的关键！继续爬！

苏愿咬咬牙，尽管腰酸背痛、四肢肿胀，仍奋力地向上爬去。

为保持体力，苏愿每爬一段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就这样循环往复，时间迅速流逝着，天气也从艳阳高照，变成了乌云密布，黑色的云朵笼罩住了山体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其间电光流转，转眼间，大雨倾盆而至。

雨水让脚下的道路变得湿滑泥泞，往上爬便更加费力，待苏愿爬到山顶时，已然精疲力尽，麻布衫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湿泥，四肢更是被因雨水冲刷而掉落的碎石块划出一道道血痕，血痕密密麻麻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为了做到全仿真模拟，游戏里的痛觉被设置成了百分之百，然而苏愿全程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和相比上一世所经历的痛苦，这点伤所引起的疼痛实在是小儿科。

“扑通！”

苏愿披散着头发，跌倒在泥泞中，他抬头看去，只见一块写着古代文字的石碑静静矗立在身前。

石碑约半身高，其上粗糙地刻着三个古代文字，刻法虽粗糙，字体却力透碑体，其上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气息萦绕着，有几分清正，又有几分暴虐。

按道理讲苏愿并不认识碑上的文字，然而似乎是因为游戏设计，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轻易读懂。

“钩吾山！”

苏愿心中大喜过望，这座山在山海经里有记载！

《山海经·北山经》中记载：“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所谓“狍鸮”，即饕餮。

神话纪元中，除去各大上古仙神鬼怪，凶名最盛者，即四大凶兽：混沌、穷奇、梼杌和饕餮。

“饕餮，羊身人面。”苏愿心中默念。

或许这里会存在饕餮的命灵！苏愿心脏砰砰直跳，上一世里，他只听说过四大凶兽的名头，比如穷奇祸乱人心、梼杌屠城和混沌四处作乱引得上古仙神追杀等事迹，但奇怪的是，他从未听说过饕餮的“光辉事迹”。

难不成，饕餮一直被困在这方小世界里？

“咩~”正当苏愿苦思冥想之时，一颗脏兮兮的羊头瞪着大眼睛从身后冒出，蹭了蹭苏愿的腿。

“？？？”

这头小羊羔居然跟着他一路爬上了山！其必有神异之处！

此刻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闪电击中了山顶上最高的一棵古树，火光伴随着闪电窜出，不断摇曳着，任雨水如何浇就是不熄灭。

看着那一簇火焰，苏愿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一把抱起小羊疯狂地向着那棵树跑去。

此时被黑云笼罩的另一座山上，身着道袍的一大一小正躲在破旧道观的屋檐下避雨，老者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对着一旁的稚气幼童教训道：“三清，你且记住了，下雨打雷的时候不要站在树下面。”

“为什么啊，师尊？”幼童有些跃跃欲试，半只脚已经跨了出去。

“容易挨雷劈啊，真笨！罚你回书房抄写修真守则一百遍！”

幼童悻悻然，对师尊的命令不敢有半点违背，连忙跑回去书房，蹲在地上自顾自的用手指画出一个个古老的文字。

未闻雷鸣，一道小臂粗细的闪电犹如一把利剑从云层冲出，刹那间劈在了钩吾山最高的那棵已经焦黑的树上，此道雷霆的破坏力尤甚，树从树冠处被一分为二，各自斜向倒下，溅起一片片泥水。

而随着古树的倒下，树下抱着小羊的苏愿也间接被雷霆击中，“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下，他的身体和怀中的小羊羔通体黑红，鲜血刚从密密麻麻的伤口中涌出便被极致的高温蒸干涸，形成血痂。

苏愿尚存一口气，而小羊羔已然全无生命气息。

苏愿片刻便醒转，毫不犹豫地一把扯下自己脱落的焦黑脸皮，露出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他把脸皮覆盖在了小羊羔身上。

“羊身、人面都有了，接下来是，眼睛！”

他一把扣下小羊的眼珠，放在了自己的腋下，犹豫一秒后，又刺入了自己的右眼，硬生生地把已经废掉的眼球剜了下来，放在了小羊羔的腋下。

“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

“咿呀~咿呀~”苏愿的口中竟然莫名发出了婴儿的声音，声音明明很细微，却一直向着远方传播而去，这是隐晦却又无法遮掩的心声，往往代表着大能苏醒或者异宝出世。

庙前的老道似有所感，闻声而动，只跨过一步便来到了高空，俯视着不远处被黑云层层笼罩的钩吾山。

“看不透，但饕餮残灵必有异动！”老者微微皱眉，似忌惮这黑云层，只是自言自语。

苏愿再次经历了一遍灵魂破碎重组的过程，只是这一次所需要的时间，远比上次漫长……

他看到了无尽岁月长河里的生灵，从波澜壮阔的灵山焱海、九天之上的鲲鹏和九幽之下的阴神，到耸入云霄的巨大门庭的独眼门将与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披甲持戈的卫士，还有无尽岁月中，因仙神鬼怪们无休止的厮杀所导致持续破碎又不断愈合的天穹。

不知从何时而起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破碎不堪的躯壳，他好似化身为了一头无忧无虑的小羊羔，在一片静谧的山林间欢快地吃着草，突然有一天，天地崩裂，阴阳两分，一颗巨大的头颅从大地另一端滚了过来，把小羊羔的头颅寸寸碾碎，只留下一具无头羊身。

慢慢地，羊身脖颈部位长出了新的头颅，然而却是一副灵长类面孔，面孔不断变化着，无数男女老少的面孔闪过，最终定格成了苏愿的面孔。

“饕餮残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