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拉合的窗帘透露隆云盛压的无星近夜。

月维蓝露·清识联合学园。

黄昏。浅色原木标提牌已有斑点年痕，写就黑字“二号”，算是标注，直插道路口左侧，作为提示。

随着往前，坐落宽阔云纹石行道两旁的修饰花坛前，精美二层居筑相互对称，共十栋，第四排右栋里，二楼，一间灰暗色为主体的研学室，黑色座椅：

“我近两天没有睡觉，我觉得我已经分不清时间流逝与否了，现在脑海里只有一片清澈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什么都能很简单地思考出来，但也仅限简单。”

时间定向5：42…“33小时…45分。”

西诚轻声回答，精神明朗的模样。苏安觉得，眼里这个人的精气可以与他桌边明灭不定的烛火比较谁先更快熄灭。

“真是不正常的——”原本小声咕哝的苏安故意拉高一个声域，“同学。”

“呼，在。”

西诚先是下意识恍惚出口，接着轻摇了摇头，努力继续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平静，道：“那么，找我的问题是？”

这位同学是只听到了后面的话吧…苏安侧歪过头，大半面脸色有些负绪的别扭。但她很快整理好情绪，自然微笑道：

“好好镇定一晚吧，你目前精神状态不适合接收事情。唉，不先找你问题，自己都会提前出大问题。

“回见。”

苏安告别，准备离开。

“不必。精神不正常和思维不正常的差别是非常大的。”

西诚起身叫住她，如果无视血丝断续蜿蜒，黑白相间的眼睛很澄澈，并不像快两天无眠的人。

苏安沉默片刻，转身道：“有些事情说出的一瞬间，正常人血液不受控制加速流动。综上你实践与所述，我感觉以你目前的精神状态会难以承受，可能突发症状。”苏安加重“一瞬间”。“这是身为同学的我不愿看到的。”

一天前递交的研究方案被清识学会一位年老检学者一句奇妙的姓氏，以不满的表情打发……研究方案他却不得不上交，检学者不能控弄职权，并且教育带给的荣耀不允许月维蓝露人这样做。还有位埋头的人靠在墙边失神低语：

“有些事情是唯一的，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即使见证繁多，老检学者的细微表情似也为其感到遗憾。

一天后，因历史特殊原因而暗面处处受管控、学术排斥的西诚已经猜到了什么，不过还是平淡低声道：“我没有问题，请讲。”

苏安点头，“好，我不是特别在意阶级之称，所以理事之前，站你的角度讲一个我家族的真理。”

那么说你已是不低阶级吧。那么说你还是在意的吧。西诚表情微莫测，内心微郁然，倒是罕见有人愿意主动聊起话题。

“提问。”典雅的女子就像渴求知识的孩童漂亮举手，仿佛真的在与某个时期的谁对话：“身在月维蓝露的你坚持的东西，想要证明的能力，付出的异常艰辛的成果，却在进入学园近两年里没有得到半点实质性进展。”

苏安缓了缓，道：

“对你有打击吗，或者打击不足够？怀疑过自身坚韧程度吗？你可以继续努力下去吗？如果路途末来依然如此呢？那时你的自我还能清晰吗？”

“从我们开始行动而不仅仅归于思考所得的答案，我们就不隶属于原始之性了，哪怕我们最终依然归于原始之性，但过程中的人性必不可少。”西诚低语。刚踏入居所相识的陌生人，什么缘由说这段话，又有何意呢。虽然西诚意识身处混沌状态，不久后亦能理解明白，但这就是思维混沌的坏处——

会让人下意识地说话，西诚记住了。其实西诚犹豫后，真实想说我不可被言语打击折服，为了「家族」荣耀，一身何辜。

“话题为努力和选择。嗯，十二岁那年，一次圣洁的烛光晚宴，可能我升学在即？父亲告诉我，努力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意志，大多数人只愿安生年华，求得一份心安，害怕失去，不愿索求，缺失了一份可能会铸造辉煌的坚持。”

苏安的第一个疑问句。西诚默记。

状态不适合接受事情吗？被“第一次正规临时精神试验”的记录加一条？不，是属于被窥探的怒火，点燃了思维脉络……因为知晓这个无眠状态的真相是混沌，我失去了那种表面清澈简单的思考……

听过本不需要地被解释，西诚脱离幽微的心乱状态，明白苏安的期望了。

苏安走到雪白平移式金花边窗帘前，缓缓拉动右上方丝穗，一缕黑夜前的昏光隔着玻璃印入两人眼底，照在漆棕去纹桌上。

“听闻你有一位弟弟……”同学精神实在属于安康之外……略过这个话题的嗓音清淡：

“嗯…雷蒂洛斯……还有一个二十年前的新译名是雷缇勒姿吧……”

她推开玻璃，校外‘十二年佩流运河’的清风徐徐吹来，风级一踵接着一踵上升，书桌上的书页哗啦啦翻开，一堆研学表飘摇半空。

年轻的手不解伸出，恍惚，小精灵灵逸地舞步再现视界，翻旋回流，层叠不羁，似乎与夕阳落幕前的最后一缕光芒打声招呼，到了夜晚，该它发亮了。

今天，这一幕色彩如一张剪影定格，打印西诚心中。

西诚仿佛沉浸在了这种宁静的奇景中，许久未有开口，哪怕研学室一团糟糕。

银表无声转动，不知几何。直到阳光不见了，烛火熄灭了，狂风停歇了；直到整个房间只余下甘新的轻风缠绕着平缓地呼吸声仍在歌奏；直到黑暗已席卷大地。其实几分钟并不长，但在光阴交替的时刻却隔绝了一个世界。

“他说，努力不一定能换来优秀的结局，但选择，绝对有其独一的魅力。

“我品味许久，一直抓不到这句话的精髓，如今觉得将这句话放在你身上，再好不过，有抱负的异域先生。当努力踌躇不前时，选择是至关重要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