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落雪纷飞,一道高大的身影踏雪而行,他身穿黄皮子的外套已经染白一片,头戴的鸭舌帽更是只能显出面部大概的轮廓如同冰雕,背后背着半扇野猪肉,一边大步前行嘴里还时不时的传出浓重乡音野曲。
大汉望着眼前的弯曲小路,估摸着这次一定给田黑娃一个惊喜,远处的山村已经开始炊烟袅袅,老远就听到了喧哗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村鼓声,一时间听到动静的大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二婶子,快点洗嗽,今天可是黑娃子大喜的日子,大伙都去帮忙了,黑娃子平时可没少帮衬你们孤儿寡母的”,听见一个步履蹒跚,浑身补丁露出满身棉絮的大娘出现在堂屋门口,一脸愁苦的四十岁左右的村姑忙道:“大娘,俺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是不知道随啥礼,这两天愁得吃不下睡不香的”。
大娘呵呵一笑道:“他二婶子,你去帮忙洗碗帮厨就可以了,没有那么多规矩,我先去帮忙了”,说完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走向村口第一家田黑娃的方向,人还没有到就听到田黑娃家中传来的阵阵喧哗声,门口的村支书老周看到村里辈分最高的田奶奶急忙前进几步搀扶她进入黑娃的堂屋之中,小辈们看到祖奶奶到了连忙挤着前来问好,这个名为独山村的百户人家的小山村虽然穷却异常的团结互助,今天的主角田黑娃原名田有光,是村中的孤儿被田老爹收养后,一直养到了十八岁,今天的婚礼是为了给田老爹冲喜举行的,大病初愈的田老爹此刻正满脸笑意的同床边的乡亲讲述田黑娃小时候的趣事,听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大家都为这位医术高明,分文不取的神医感到高兴。
两排门房再加上后面的三间大房就是田黑娃的家,据说这是以前老地主的旧宅,由于地主一家惨死在家中被村里人视为凶宅,周支书就把这三间大房分配给了田老爹,田老爹也不嫌弃,带着不足月的田黑娃就此安顿下来,这一晃就是十八年,田黑娃长得人高马大的就是常年的劳作晒得黢黑,五官本就十分俊俏的田有光,不知道啥时候被取了一个田黑娃的雅号,今天是他结婚的大日子,忙前忙后的照料着,“黑娃,你看这样的礼账对不对?”,门口的村会计叫住了行色匆匆的田黑娃,“恩,不错,如果加上客人的雅号,我就更清楚了,你也知道这些大名也就正式场合才用,乡里乡亲的都是喊雅号”,村会计嘿嘿一笑,心知肚明,心道“还是田黑娃鬼点子多”。
“噼里啪啦”随着一阵鞭炮声响起,田有光马上跑出了大院来到村口的大道上迎接新娘子的花轿,随行的人也拿起鞭炮随手点燃,两队人马合二为一向着田有光的喜宅方向而去,百十口乡亲都围着新娘子的花轿指指点点,“花大娘,听说黑娃子的新娘子也是苦命人,是逃荒到隔壁村的,一家人在逃荒过程中死光了,能嫁到田家也算是老天有眼,我看田黑娃是个过日子的正经男人”,手中抱着孩子的两个妇人在交头接耳,时不时的羡慕的目光瞥向已经进门的大花轿。
田有光一直迎着花轿进了西屋,一帮村里的妇人拦住了想看新娘子的大小伙子们,笑骂着关上了新房的大门,村支书找到田有光商议着开席的时间,正在他们担心肉菜不够的时候,一声“田老弟,你哥哥来了”,田有光心头大喜,急忙跑向门口,望着全身雪白的赵大哥,两人相视无言后紧紧拥抱,田有光连忙接下了半扇野猪肉交给乡亲,交代直接运往后厨后,招呼他赶紧进屋热热身。一直手拉手把赵大哥请进了田老爹的房中,全身湿透的猎户装扮的赵如意在田老爹的床头连磕三个响头,田有光马上拉起这位赵大哥,众人诧异万分,听完田老爹断断续续的讲述才知道以前在跑山采药的时候无意间救过赵如意的命,这才有了今天的故事,众人也是愉快的和赵如意交谈起来,纷纷询问老黄山里面的猎户日子怎么样?赵如意大大咧咧的坦率相告,一屋子人都津津有味的听田老爹讲述奇异怪事。
后厨看到田有光派人背进来的半扇猪肉大喜过望,正愁肉菜不够的几个乡厨马上忙活开了,几人分工明确,不大一会的功夫就把刚刚的半扇野猪肉按照需要分割完成,周支书也来到后厨,眼见十大碗的材料齐整,立马宣布开席,今天在田有光的院子临时帐篷下摆了足足十大桌,其中大部分的菜食都是乡亲们送来的,周支书也假公济私的安排大队上宰杀了一头百斤的家猪,实在是队里粮食有限,这头猪廋的骨瘦如材没有多少油水,看到野猪肉那厚厚的肥膘,周支书心中暗松一口气。
田有光安排乡亲就坐后,来到卧房扶起田老爹走到大院当中,“咳咳”,两声后田老爹满含热泪絮叨了几句后,让大伙放开肚皮吃,今天肉菜管够,此时大伙才就着现做的热菜和难得的高粱酒推杯换盏起来,周支书和王会计端起酒杯感谢田家为村集体出的好主意,让大旱之年村里的庄稼得以存活,乡亲们也借着感谢他们一家的平日帮衬一起多喝了几盏酒,等一圈下来后田有光感觉头昏脑胀,在猎户赵大哥的挡酒下才勉强逃过喝醉的结局。两人在最边上的桌上聊了几句后,田有光才跌跌撞撞的跑到后院,此时他再也压不住酒意上涌,一吐为快后,才渐渐恢复清明,抓了一大把雪洗了脸后,又返回了热闹的宴席,他不能亏待了为此刻准备半月的乡亲们,又是一轮敬酒后田有光终于倒下了,被几个热心婆子扶进婚房。
这顿喜宴从中午吃到天黑,在周支书的指挥下众人帮忙收拾残局和打包剩余的菜肴后纷纷返家而去,猎户赵如意也在给田老爹道别后借着窗户的倒影和熟悉的鼾声后知道兄弟田黑娃无碍后,才施施然离去。田黑娃在后半夜醒来借着微光看着合衣而眠的面容清秀的新娘子李爱莲,心中一叹。从今天开始他田黑娃总算是成家了,必须为以后打算了,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的混下去了,此时他没有注意到新娘的眼皮微微抖动,看了一会自己的新娘子,田黑娃慢慢起身吹熄了忽亮忽暗的煤油灯,顺手拉下了床幔子,怀着忐忑的心情移向新娘子的里边,在一阵脱衣服的唏嗦声后,接着一声女子的低泣声后,宣告了这对新人走向了人生的新篇章。
屋外大雪不知何时悄然停歇了,屋外只剩下忽远忽近的犬吠声,夹杂着近处屋里的似有似无的喘息声,田老爹已经醒了,听着屋内外的动静,心中对后代的诞生充满了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