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胆小的依然想劝他们不要去,见余若鲤和苍许一副定要上落羽岭破煞的样子,便也作罢。
“落羽岭是个渔村?阿疏小哥交代说,呈伯山的行志上提了好几次,说是他一年总会有几次离开药铺,跟着出城的百姓一块坐南川的客船,然后中途下船,上落羽岭,就为来这个偏僻渔村?”余若鲤边走边自己想着,“早知道把他和毕棠都拉出来一顿拷打,说不定就交代了。”
苍许苦笑:“拷打若是有用,我这里有的是方法,他若都能老实交代,我们何苦坐了两日的船,差点连到了这个小码头都不认不出。”
余若鲤点头:“你说的是。那个毕棠是个老实的,但混过军营又经过火烧,是个不怕刑的,但那呈伯山不是,他连自己的养子都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万一他自知以后再无望,有心指了错的路子,把我们害了一同陪葬,也是得不偿失。只能再看看薛小姐那边能否有法子了。”
余若鲤突然想起苍许刚才的信口雌黄,揶揄他:“命中大煞,亏你说得出来,是哪位江湖卦先生同你算出来的?”
苍许沿着江走,余若鲤走在里道,靠近树丛,苍许便边走边替余若鲤拨开三两枝拦在她头上的树枝,笑道,“近墨者黑罢了,同你相处久了,我也学了你几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余若鲤瞪了他一眼。
苍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夜行船的疲惫也扫空了一些。
那两位渔人说得没错,这条路不太好走,余若鲤走着就突然踩了个空,在她左边的苍许赶忙拉住了她的左边胳膊,她才没有摔倒在地。
余若鲤轻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到苍许关切的眼神和没松开的手,她又想起那天苍许的话。
“你知道那把剑刺向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她又开始不自在了起来。
“有无大碍?”苍许关切地看她的脚,没察觉到余若鲤的眼神里的异样。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然把伸手顾着余若鲤当成了自己习惯,何况这几日她的右边胳膊都还没好全,扎着布条,上船时他就在担心江上潮气不利于她伤口恢复,这会又差点摔着。
余若鲤摇摇头示意无大碍,看了看脚下,觉得甚是熟悉,就蹲下去再用手探了探,这下她明白了。
这里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有的还埋了网子,她就是不小心踩在那些挖好的水坑上了。
“我知道了,那些不会凫水的渔人们不敢下水捞鱼,就可以在江边挖坑,还用石子和网子固定了,涨潮时鱼儿会随着江水漫上来,退潮时就会掉到渔民们挖的坑里去,没法跟着水回去,这就有渔获了。”
“你怎知?”这回轮到苍许也蹲了下来,向她虚心请教了。
“因为我涝灾那会就干过这事儿。”余若鲤总是会想起那时候的事情,现下终于有一个人能听她说出来,也肯听她说出来,她对苍许道,“我跟着开面摊子那家人一路逃难流落上来,会经过那些刚退涝的河边,那些河边的叔婶就是这么教我的,说这样可以逮到鱼。我就跟着他们学,还真给我逮到了,也就手指这么长这么宽的几条鱼,我用裙角兜着回去给叔叔他们,晚饭便能加菜了。”
余若鲤有时也会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呢?应该就是发现自己突遭大难孤立无援,需要依靠他人才能从涝灾中逃出生天,不至于饿死的时候,别人并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她,她便学会处处都带笑,讨好每一个人,成为一个会来事儿的机灵的余若鲤。
苍许看着她:“你那几年,过得很苦。”
余若鲤好不容易从那些苦难中挺了过来,她牢记阿爹阿娘的话,不愿再把自己陷进那些不好的回忆里,今日说出来,也只当说说笑笑罢了。
她站了起来,向苍许伸出左手:“苍许,咱们走吧,往前走。”
苍许听得出来,余若鲤这话,就是两层意思了。
苍许握上她的手,站了起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