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般来说，不要钱的话，这些恶魔只会给出其它更为苛刻的价码。

比如当事人身体的一部分，又或者是灵魂。

虽然与恶魔的交易比起与天使来要诚信和简单得多，但相应的，要支付的代价也可能会更加巨大。

所以史密斯不得不防。

“我什么都不要。”

但“诅咒”的回答再一次脱离了他的预想。

“诅咒”大手一挥，将所有瓶子全部丢进了他的怀里，在史密斯不解的目光中，它解释道：“就当是我对你的投资好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并无用处，与其闲置，不如把它们送给你。”

说话时，它语气平淡，好像刚刚给出的不是什么珍贵的炼金材料，而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史密斯不由失笑：“怎么？看门看傻了？”

“还是说，你有求于我？”他可不信恶魔会这么好心。

“只是想让你欠我个人情罢了，至于其他的，别想太多。”“诅咒”幽幽地回答，“交易结束了，我该走了。”

说完，它也不等史密斯有什么反应，径自重新涣散成灰雾钻入了他手背上的印记之中。

随着那枚血色的印记逐渐黯淡下来，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这家伙……”

史密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那些海公主血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他已经习惯了“诅咒”的喜怒无常，甚至有时候会下意识地把它当作朋友对待，而这种奇异的羁绊如果被外人发觉，那么他“私通恶魔”的罪名指定是跑不了的，最起码，也会派出几个教会的疯子来，用火焰为他进行“洗礼”。

至于烧不烧的死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怎么会有纯正的血族怕火呢？

你们说是不是？某些丢人的玩意儿？

不知不觉间，史密斯身上已经有了一种身为高等血族的荣誉感。

“至少我不是那些非人之物。”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

与此同时，冈福雷镇，在那间临海的神秘小教堂中。

镇民们围着高大的神像，正在做着日常的礼拜，浅浅的光照下，他们脖颈处的皱纹有规律地翕动着，像是有某种活物在他们的皮囊下躁动不安，渴求着外面的空气。

耳边传来海浪击打在悬崖上发出的巨大声响，惊天动地，又震慑人心。

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或是深海尽头生命起源的悸动，它呼唤着陆上的人们，向着镇民们张开怀抱，要他们回到海里去，从此再也不分彼此，他们之间，也再没有间隙。

以海为生的人们不应惧怕海洋，就像风帆、船舵也不应拒绝风浪。

他们本就因此而生，为此而活，即使在海里死去，他们也不过是提前点上了生命的休止符，迎接了倒转而来的未来。

而海，不会拒绝这一切。

“渔民不该不下海，去，给他们砌一座神像！告诉他们，那些不过都是神在发怒，只要供奉好神，就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这神像该是什么样子的？而且还有，粮食的短缺该怎么解决？”

“他们说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你去问就是了，照着他们说的去雕！至于粮食，我会遣人运过来救急的，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必须要下海！”

“是！”

……

曾几何时，这样的对话就发生在冈福雷镇，发生在海啸过后。

没人知道神像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一直是那个样子，他们只知道神像就在那里，教堂也就在那里，只要供奉好了神，他们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神啊，请您保佑我。”

“神啊！请您保佑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数船只在神像前经过，无数镇民在神像前沉入大海。

但他们是如此虔诚地信仰着他们神，即使得不到庇佑，即使灾害依然如期而至、从未缺席。

因为大海，已然拥抱了他们。

“时辰到了。”镇民们中间，领头的那位老人突然站了起来。

他看向了教堂的窗外，狭小的世界里，风雨如晦。

下雨了。

来自深海的呜咽声愈发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