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从第二天开始，那些鬼帝名单上的商家、豪族，陆续恢复了与公冶楼的来往。竺嵩他们密布眼线，瞅准时机，将其一网打尽，抓人的抓人、抓赃的抓赃、封府的封府。对其中的负隅顽抗之徒，竺嵩索性以蚩苗所赠的卫御司令箭调来鬼兵，攻堡拿贼。最终除了秦渊王和闾衮两家不知去向，其他人犯全部落网。鬼界震动，竺嵩声名鹊起。

公冶楼告破，东方朔也要向竺嵩辞行。竺嵩当然不肯，最后商定，东方先生暂居静安园中，推敲未尽之事，以备咨询。

虽说大功告成，后续工作依然繁巨。公冶楼一倒，与其有关的陈年旧案不少浮出水面。推来问去，便将笙娘当年涉嫌的案件牵扯出来。

原来，竺嵩的母亲是因一件巨额骗贷兼逃税案被处决的。这骗贷者便是公冶楼，而其贷款基于的项目，便是如此次一般的一桩“铁材贸易”：通过将多家官方商户牵涉其中，获取大量购货资金，转手投资牟取暴利，再以其间接控制的铁材商和仓储单位代为遮掩。所不同的是，那次的案件中另有一家官方单位参与其中。那是督财司下的一家采购单位，其为公冶楼主导的该次“交易”出具了担保。引起竺嵩注意的是：为公冶楼的贷款出具担保的也是他们。

按照规定，对这一案件的重勘，竺嵩理应回避。当绿萝向他提及此案时，竺嵩没有告诉她这是有关自己亡母的案件，只是对公冶楼该次的骗贷表示疑惑。

绿萝参考竺嵩之前的手段，依法讯问了该采购商该笔业务的经办人石威和亚星，得知该次业务的前前后后，除了有其领导和公冶楼方面的人密谋之外，另有几人参与督财司征税局的李某、韩某某，及笙娘所在的兴华路青蚨所的“老罗”、“大房”。

“你是说，早在他们为名义上的铁材买卖出具担保之时，就已见过征税局和青蚨所的人了？”竺嵩问。

“正是。”绿萝答道。

这一细节让竺嵩确信无疑：该笔交易本身就是为将自己的母亲匡入其中而设的局。绿萝的敏感与竺嵩一致，也特别关注此案，审理格外仔细。

果然，绿萝他们通过分别审问涉案人员，以及调取当初案卷、向参与审判的官员了解情况得知：就在青蚨所批准放贷的前后，征税局的人忽然提出，因为已届年底，为了应付上峰考核，请青蚨所方面帮忙，将该笔贷款的前置税款暂时拖延，以便他们“发现问题及时纠正”。笙娘在罗、房二人的积极活动之下，出于对二人的信任，以及顾及征税局对青蚨所的日常管辖权，勉强答应，这才导致大量公款、税款恶性流失之事，招来杀身之祸。笙娘对此仅有失察之责，却无犯罪之情。

当绿萝将这一翻案结论拿给竺嵩过目时，竺嵩难掩心中的激动，竟至双手颤抖、流泪不止。这着实吓了绿萝一跳。

竺嵩见无法隐瞒，便将实情和盘托出，并恳求绿萝带他去一趟母亲当初供职的青蚨所。绿萝深表同情，心里比竺嵩更难过，自然答应。

兴华路青蚨所，绿萝以了解案情为由，向笙娘当年的同事们问及其在世时的情形。

“笙娘啊，挺内敛的一个人，不怎么在意人际交往，喜欢自己钻技术，别人半天算不过来的账，她两句话就点明白了，这种事经常有。眼力也好，我常见她拿一把小秤细称银两，一边辨别成色，可能现在还在这儿呢。”老同事说着，拉开笙娘曾经的抽屉，见一把精致的小戥子毫无精神地瘫倒其中，“这不，就这个！”

绿萝接秤在手，假装随意向四周环顾一下，再继续听那老同事讲，便发现扮作小吏的竺嵩嘴唇颤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老同事接着说：“后来所长空缺，老罗、大房他们都不接，力推笙娘，说她精明能干，又认真负责。……”竺嵩深陷对母亲的思念，渐渐听不到周围的语声，也即将收摄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只好转身离开。

当天绿萝忙完手中紧要的工作，便径直来找竺嵩，将那只小秤捧出来交给他。

“对了绿萝，那老罗、大房，还有征税局的李、韩二人，他们交代了什么？”

“今天那牛姐不是说了么，罗房二人后来路遇劫匪，死于非命。李韩两人我们也去查过了，事后便被降调到边远小所，后又陆续远调，居然杳无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