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那么多人,像有什么好稀奇的?倒是你们,竟敢没经过陛下恩准就私自将萧太妃带到东凉,还与其他男人如此亲密,真是胆大妄为,不知廉耻。”
卜衍正气凛然,音量不觉提高了许多,高沁兰拍了拍沈初棠的背,沈初棠为其擦干眼泪,熏风见两人分开,拉着卜衍进了屋,丫鬟关上了房门,守在外面。
熏风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卜衍幽幽说道:“这两位胆大妄为不知廉耻的东凉人就是你的父亲母亲。”
卜衍惊讶万分,未来得及反应,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穿透而过,大脑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就是‘父亲母亲’这四个字。
高沁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过去紧紧抱着卜衍,眼泪决堤而出,卜衍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我的孩子,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能力护好你,让你那么小就无依无靠……”高沁兰几乎快要力竭,她抚摸着卜衍的后背,坚硬挺拔,像他的父亲一样。
“对不起,我……我该怎么弥补你,我的孩子。我……都是我不好,怎么就信了她的话,怎么就信了啊,都怪我,都怪我害你孤苦无依……”
沈初棠再也听不下去,一滴眼泪从他眼中滑落,走到母子二人面前,抱住了他们,嘴唇颤抖着,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只见双唇抖的厉害。
哭声渐弱,苦涩沙哑的嗓音响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卜衍用尽全力推开二人,眼眶红润,“不可能,不会的,我不信。”
“卜衍,信不信由你,事实如此。当初宣赢将姑姑封为萧太妃后,太后是不是传召了你,而后宣赢便默许你离了宫,你再仔细想想,你师父曾教你什么。”熏风说道。
闻言,卜衍怒吼道,“你怎么会知道?”
高沁兰依偎在沈初棠怀中,泪流不止,熏风站了起来,走向卜衍,“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师父告诉我的。”
“你骗人,我师父早在十三年前就避世不见外客,连我都不会见,怎么会见你。”卜衍怒道。
“准确的说,是他找了我。”熏风说道,“还记得三年前沿连一遇吗?我与你比试切磋时,你就没看出来我和你师出同门?”
“难怪,你只防不攻。”
熏风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师父没有骗你,确实只有你一个徒弟,不过作为交换,我只是像他学了一点点皮毛,远不及你这个亲传弟子。”
“什么条件?”卜衍问道。
“师父不让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熏风笑道,“师父没有说为什么让你保护宣赢吧?因为师父的目的是取得信任杀了他。师父也没有说为什么让你不断向别人学习精进自己吧?是因为有能力护帝王者,亦有能力杀帝王,也有能力全身而退,护你是他的私心。有了私心,难成大事。就像你,你会杀宣赢吗?你不会,所以命运让你回到东凉,至此,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可以和父母团聚一堂,共享天伦了。至于师父为什么对你说避世,是因为他回到东凉,守护镇国之宝——卧龙宝石,再不见外客。他曾预言,天降祥瑞,神龙佑世,统一天下者,必为东凉。这你听过吧。三年前,师父算得你沿连之行必有血光之灾,命悬一线,让银海赌坊护你周全。我借此让师父教了易容之法,那是我第一次让人易容成你,以此试探宣赢,那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你,我就知道,你杀不了他。也是那时,我也知道你只会护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毫不在意。”
“我要见师父。”卜衍说道。
“熏风转过身,“见不了了,前几天,彝斓殿崩塌,将他连同守卫者100人都埋在下面了。”
犹如晴天霹雳般,让卜衍有些喘不过气来,高沁兰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着卜衍。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卜衍哑着嗓子,说话间掉下一粒泪,熏风应下,沈初棠将高沁兰送回了宫中,两人一路相对无言,又心有灵犀。
卜衍站在坍塌的废墟前,久久无声,等熏风离开后,卜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弓着背,低着头,身子轻微发抖。
“师父,你要让我怎么办?”
“今天,我有了父亲母亲,我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她抱着我哭泣,对我说是她不好,那些眼泪是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办,师父,你告诉我好不好。”
“熏风说,你想让我杀了陛下,说你也是东凉人,师父,那是陛下啊!你不是说让我变强去保护他吗?这都是什么啊?”
“师父,你躲在那里不说话,我不知道怎么办。你救了我,是把我培养成棋子吗?你教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如何杀人,教我如何制作毒药,教我权谋制衡,不是为了辅佐宣赢吗,这难道不是我活下来的意义吗?”
……
天色渐晚,卜衍还跪在那里,熏风到的时候,他闭着眼,眼角有泪痕。
“回去吧。”熏风说道。
“你究竟什么意思?”卜衍问道。
“我所言句句属实,你师父利用你为真,护你也为真。你是姑姑和沈将军之子也为真。姑姑当初被奸人蒙蔽了双眼,诞下你时,只听的一声响亮的哭声,便昏睡过去了,醒来时,身旁的贴身宫女小微说皇子已经夭折了,她起初不信,可所有的太医早就说过姑姑体弱,育子本就有风险,如今她能醒过来,已是大幸。慢慢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安静了许久,夜幕降临,卜衍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和熏风回了东宫。